第41章 辛拉面(第3/3頁)

倪芝勾唇,他果然看得仔細。

她低聲嘟囔,“老流氓。”

陳煙橋把紙扣上,語氣平淡,“那是你沒見過我流氓的時候。”

倪芝說逛街的本意是想給他買幾件衣服,他穿來穿去,似乎永遠就那麽幾件衣服。

今天這件牛仔外套,雖然眼生,但也極舊了。近看發現領口的絨毛都是壓扁斷層的,還泛著黃,顏色略有不一。

好在他穿什麽破爛,看著都還挺好的。

陳煙橋不知道自己多久沒進過服裝店裏。

當年來哈爾濱就沒帶兩件衣服,後來渾渾噩噩地開了店,又是夏天,輪流就兩三件T恤穿。路過早市或者夜市買兩件,睡在店裏連洗澡都沒法保證,還換什麽衣服。

後來住了何凱華的屋子,他已經腐朽得像能當嫁妝的檀木箱子,穿舊的壓箱底兒的衣服就挺好。有幾件是趙紅給他添的,他一個男人去逛街,總能想起來余婉湄,愈發不願去。

倪芝沒想到他一個每天穿得破舊的人,對衣服這麽挑剔。

眼皮子一掀,淡淡那麽一句不好看。

也不知道他之前那些樸素無華的衣服他都怎麽穿上身的。

倪芝對他這麽不配合的態度頗為無奈,問他一句,“你以前都怎麽買衣服的。”

她問完,又怕他多想,“我是說,在湄姐之前。”

陳煙橋在那之前,倒真沒怎麽買過衣服。

大學以前,都是穿父母買的。

至於上了大學,陳煙橋給了答案,“我們隔壁專業,就是服裝設計,常有失敗品送給我們專業。”

倪芝:“……”

這話她是將信將疑的。

事實上,也是如此。服裝設計專業,送是送,也就是女生打著送失敗品的名義,送給陳煙橋。多數是符合日常穿得,反正他們穿得也都誇張,破洞褲喇叭褲花襯衫什麽都穿,比市面上的有設計感多了。

兩人沒走兩間店,就逛出商城外了。

戀人呐,就是壓著馬路都能走一下午。

其實兩個人話都不多,有時候不作聲,就安安靜靜地走著,手裏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就很安心。

晚上兩人吃過飯,往江邊散步。

還沒走到防洪紀念塔,就看見松花江面上有孔明燈冉冉上升。

在夜色裏,顫顫巍巍,緩慢地搖晃著飄著,黃色的燭火仿佛是冬夜裏唯一的暖色。

往常到了十二月中旬,松花江面凍瓷實了,上面就開始建雪上項目了,打冰嘎的(冰陀螺),溜冰的,雪圈,冰滑梯。

到了晚上,還要添兩門兒重要的生意,煙花和孔明燈。

站在江面上,看著腳下深不見底卻凍成黑黝黝冰塊的江面,看著煙花燃盡花千樹,孔明燈如星星點點,倒是人生一大樂事。

今晚才十月下旬,竟然能碰到,倪芝步子都快了兩步。

陳煙橋低聲笑她,“這麽急著放孔明燈?”

“不是。”

倪芝想到他的腿不好,又慢下來,兩人牽著到了小販前面。

“多少錢?”

“35。”

倪芝深諳砍價套路,“20。”

“30。”

“25。”

“行吧,你們寫好字過來。”

兩人坐在江邊的台階上,把孔明燈鋪展了擱在腿上,用油性筆往上寫。

倪芝看他一眼,寫了“找個好工作”。

陳煙橋沒什麽反應,她把筆塞他手裏,“煙叔,寫一個嘛。”

陳煙橋看她寫得歪歪扭扭狗爬一樣的字,勾了唇。

“你還想寫什麽?”

倪芝歪著頭想了想,“天長地久。”

天不長,天有不測。地亦不久,地崩山裂。

陳煙橋從背後繞了手,胸膛貼著她的脊背,攥了她的手。

就著她腿上寫,帶著她一筆一劃地寫下去。他的字遒勁有力,不寫行草又是另一種飄逸的鐫刻感。

這個姿勢,她被他幾乎整個人抱進懷裏,他的胡子今天又長出來一層青茬,刮得她臉上癢,忍不住扭頭看他。

陳煙橋輕咳一聲,“專心點。”

倪芝才看見,他寫的是“長長久久”。

她想了想,便沒問緣由。

筆隔著薄薄的孔明燈兩層紙,劃在她的腿上,似乎把這幾個字也刻在她的血液裏。

倪芝不在意他蒙混過關,中年男人不似年輕男孩兒,願意在這樣地方寫兩個人名字中間再畫顆心。

她自己拿了筆,站起來上了一節台階,悄悄要寫兩個字。

陳煙橋由著她,寫完了牽她起來,兩人去小販兒那兒交了錢。他親自用打火機把燃料點燃了,兩個人各把一邊兒。

等孔明燈徐徐升空的時候,他看見孔明燈上兩個極小的字。

“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