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很長一段時間內,玉衡子都沒有開口。琉璃色的眸子裏情緒翻滾,他將手中經書置於石桌上,用平靜的調子詢問雪螢,“你就這麽想離開我身邊?”

玉衡子雖是她師尊,但兩人關系很不好,可以稱之為敵人。玉衡子對雪螢始終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殺意。

即現在殺還是養肥殺。

玉衡子這類打敗天下無敵手的人,後期很容易產生一種無聊狀態,即沒有架可打。

閑到發黴的玉衡子接受了損友的提議。去收徒,又名養成你的敵人。簡稱找死。

雪螢就是這種情況下被玉衡子收進來的。她被玉衡子寄予厚望,玉衡子希望有朝一日雪螢成長為可敬的對手,然後被他毒打。

打架狂魔有這種想法也不奇怪。問題是玉衡子這貨根本就忍不住,哪會等雪螢肥了再動手,每每雪螢劍術上稍有進步,玉衡子就過來揍人了。

對一個蘿莉也下得了如此毒手,畜生!

小時候玉衡子出門找人打架去了,雪螢是手舞足蹈,巴不得玉衡子死在外面別回來。

雪螢:我想到最開心的事,就是在你墳上插三炷香,給你唱生日快樂。

後來玉衡子一去十年不歸,雪螢都快忘了她還有個師尊。

現在師尊回來了,雪螢又回憶起了昔日玉衡子暴打蘿莉的畫面,立刻慫了。

“弟子不敢。”

雪螢微垂著腦袋,露出一段優雅白皙的脖頸,聲音中透著隱隱的討好,外人面前的第一美人,說什麽冷漠高傲,到了玉衡子跟前,也成了繞指柔。

也不過如此。

玉衡子收了目光,淡淡道,“非是功法緣故,只是半道有奇遇,因而成了今日這副模樣。”

雪螢聽後松了口氣,她說呢,太玄門統一修煉同塵劍法,沒見過哪個走火入魔的。

“那師尊什麽時候能復原?”

玉衡子眸中有暖意,“你關心我?”

雪螢點頭,不等玉衡子開口又道,“需要我照顧嗎?要是嚴重的話,師尊你能不能把劍仙的稱號讓給我,我欠了太初宗一屁股債,聽說做了劍仙就可以欠債不還。”

她太羨慕玉衡子了,兩個大宗供著他,聽說去太素谷還全程免醫療費。白嫖的最高境界。

玉衡子沉默了很久,他摸著經書上的文字,來來回回只在清靜經上徘徊,聲線裏有種咬牙切齒的平靜,“無需你等操心,我靜養數日便可。”

雪螢失望不已,“哦。”

那她還是弑師吧。

玉衡子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做過多糾纏,生硬轉開,“我聽他人說,你有諦聽之聲,此聲能道破真相。”

提起這個雪螢摸上輕紗,大約是想起那日諦聽之聲的話,雪螢頗為尷尬,“師尊莫要信它,這東西有時候滿口胡言,信不得真。我對師尊只有敬仰之意,絕無二心,當年入門誓言徒兒謹記在心,一日都不曾忘。”

“哦。”玉衡子擡眸,似乎看破雪螢的緊張,“再念一遍給我聽聽。”

雪螢扭捏半天,最後在玉衡子的眼神下柔柔垂下腦袋,含羞不已,“我贏了你得管我叫爸爸。”

玉衡子,“……”

她不這麽狂,玉衡子也不會收她為徒。理想很美好,現實是皮包骨頭,她被玉衡子打得喊爹。

還帶養老送終一條龍的那種。

有關諦聽之聲的話題就此終結,玉衡子又問起雪螢的功課劍術,提到這個雪螢底氣十足,“弟子不曾落下練習,只待師尊康復,再度挑戰師尊。”

她說話時周身劍意暴漲,白露也在劍匣中長鳴,整個洞府彌漫起一股可怕的氣氛,那是殘留於此的劍意在和雪螢叫板。

玉衡子翻過一頁經書,並不作出任何反應,等雪螢身上的劍意散去,玉衡子方才敘話,“我很高興,你能成長到如今的地步。假以時日你必能成長為……”

一代劍仙,不對,他就是劍仙。

玉衡子斷了話,重續道,“我身體不便,無法傳授劍法,柳君琢剛入門不久,又是天生劍骨,與你相仿,不如他便交由你來指導。”

來了來了,萬惡的劇情設定。雪螢心煩不已,“他既剛入門,便和其他弟子一同學習便是,做特殊對待,恐遭人非議。”

小學都沒畢業就來蹭大學課程,給我爬回去!

玉衡子反問雪螢,“你忘了你是如何過來的?”

雪螢想了下,她當年是被玉衡子揍老實的,“棍棒底下出孝子,師尊動手還是我動手?”

玉衡子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似終於厭了雪螢種種行為,“罷了,就照你的話安排,我乏了,你退下吧。”

雪螢不曾多想,乖乖行禮,臨走之前想了想加上一句,“師尊莫要擔憂,在我心中師尊就跟我親爹一樣,我會好好孝順您的。”

玉衡子背對雪螢,不想再聽她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