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辻村深月帶著花江去見了一個女孩。

那孩子看起來不過十四歲左右,坐在庭院邊上,沒有一點兒能感受到的朝氣,有的盡是比這月色還要沉沉的暮氣。

花江在那孩子的背後,瞧不見她的表情,只能看見對方穿著紅色紅服微微垂下的背脊。

辻村深月在暗處對花江道:“那孩子是泉鏡花,泉的孩子。她目睹了自己母親的異能殺戮了家人的全部畫面。也正是因為她的目睹,我們最後才能確認這場慘劇是一場來自敵對勢力蓄謀已久的報復。”

“如您所說,屋裏的慘案和澀澤龍彥並沒有直接的關系。他們死於我們的失察。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不知道您是否能告訴我——您是怎麽察覺這件事和澀澤龍彥無關的呢,明明都是異能噬主。”

花江收回了視線,她說:“如果是異能暴動帶來的殺戮,屋裏不該有槍擊造成的血漬、也不該有兩人死於同一異能。說回正題,你們既然查清了屋裏的死亡真相,卻仍要提及澀澤龍彥的存在——這對夫妻之前難道在追蹤澀澤龍彥的痕跡嗎?”

辻村深月已經放棄了隱瞞。

她直白道:“沒錯。”

“我有話直說了。當年死傷無數的龍頭抗爭,異能特務科是確實收到‘澀澤龍彥’已消失的報告的。雖不能確認他死亡,‘汙濁’之後,白麒麟的據點再無活物是事實。”

“但政府有很多部門,負責特殊異能者的部門,更不僅僅只有異能特務科。據我所知,鐘塔侍從對於澀澤龍彥一直都在關注,在龍頭抗爭中,他們也曾派人試圖捕捉。因為鐘塔侍從有過行動的痕跡,異能特務科在沒有尋到澀澤龍彥的屍體前,倒也不敢確認他死了。所以一直也有在派遣最精英的人才,對這件事進行跟蹤。”

花江回首看了一眼慘案發生的發向,說道:“看來他們有些成果,否則也不會遭到這樣不惜代價的報復。”

提到屋內發生過的事情,辻村深月也不忍重復。

她說:“可他們所謂的成果,也不過僅僅是個稱呼罷了。只是泄露了一個稱呼,就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天人五衰到底是怎樣恐怖的組織——”

聽到天人五衰,花江微頓。

她問:“你說‘天人五衰’?是我知道的、那個跨過的恐怖組織嗎?你的意思,是天人五衰在保護澀澤龍彥?”

聽出了花江語氣中的不可以死,辻村深月說:“都說到這裏,我也不必再欺騙您。”

“泉他們追蹤到了龍頭抗爭時期、曾與白麒麟接觸過的外國人,持續排查下去後,從與鐘塔侍從交換的消息中,得到了‘該人為現天人五衰成員,代號魔人’的消息。”

“但這位魔人尤為隱蔽,即便是鐘塔侍從,也只能推斷天人五衰有這樣的一位存在。他是天人五衰數件恐怖襲擊背後的策劃者,是隱藏在夜叉與阿修羅背後的魔人。”

辻村深月的眼睛在月色下閃爍著光。

“太宰小姐,異能特務科選擇了港黑追蹤澀澤龍彥而非偵探社,原因就是在此。對手是極其可怕的恐怖分子,我們需要能與對方抗衡的黑暗。也請原諒我們最初試圖用泉的死亡來掩蓋真相的行為,天人五衰的存在對於民眾而言還是秘密。這樣恐怖的異能黑暗面若是泄露了出去,會引發很多不必要的動蕩。”

“您是港黑內部最支持異能特務科的幹部,這一點,還希望您一同諒解。”

辻村深月欠身致歉。

花江的確理解異能特務科最初想要隱瞞的想法。橫濱作為這個國家最混亂的區域,之所以能維持著表面的寧靜,有賴於那位傳聞中的異能者,夏目漱石提出的“三刻構想”。

由政府來負責明面上的犯罪,維持光明正義的形象。

由偵探社來處理日夜交替的模糊處,制裁法外之徒。

由港口黑手黨隱於黑夜,料理那些不能由政府沾染的臟汙之事。

三方各自為政,各自牽制,是友更是敵,共同維持著橫濱異能者與普通人之間的平衡。然而偵探社還好,像是港口黑手黨這樣的沉於黑暗、難以飼喂的暴力組織,尤其是它的首領還是能夠逼迫異能特務科給予“異能特許證”官方支持的森鷗外——坂口安吾會想要瞞著港黑天人五衰的真相、以防他們借此謀利也無可厚非。

只是——異能特務科可能不知道,因為參與意大利戰爭的緣故,天人五衰對於港黑高層並不是什麽秘密。

因為巴利安現任的雲守,尼古萊·果戈裏,就是天人五衰的前成員!

他因為自己的理念,選擇了背叛天人五衰。可天人五衰內部的構成極為隱秘,即便是作為核心成員的果戈裏,所了解的其他成員,也僅只有一位被他稱作“陀思”的摯友,更糟的是,即便他們是摯友,果戈裏對他的了解也十分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