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萊伊看著那張棋盤。

他問:“您希望這枚孤零零的黑子,顛覆全局?”

伊提斯淡然的說:“她說了,她會做到。”

萊伊說:“抱歉,冕下,也許是我冒昧了。”

“我們談一談吧,關於您的花,關於您教育她的方式。”

伊提斯問:“為什麽要談?”

萊伊說:“我作為您的孩子,希望您永遠高傲清冷,希望您永遠不要為任何人,任何事傷心。”

“現在的您有心了,能傷您心的人也出現了。為了不讓您傷心,我得救一救您的花朵。”

萊伊伸出手,他把棋盤上,團團圍住黑色小棋子的白色雕塑全部挪開了。

萊伊說:“您看,這樣做,也能顛覆全局,對嗎?”

伊提斯沉默了半晌,說道:“……你說吧,吾聽著。”

穆莎盯著木地板看了半晌,還是壓下了翻窗出去的欲望。

她退回房間裏,躺回靠窗的小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她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了。

……

赤色的火焰接天,起伏的焦黑山脈盡頭,連著蒼紅的天空。

身披瑩白衣裙的少女坐在火焰的中心,她長長的黑發垂下,鋪落在地面上,像是一片濃重的夜色。

湧動的赤黑火焰蔓延而來,卻在觸及到少女之前,都被盡數熄滅。

無數黑暗中走出的枯骨,頭頂著盤角的惡魔們,一一向她恭敬的彎身。

但她仿若未覺,輕輕地低著頭,那雙空無一物的淺銀色眼眸剔透如水晶,蔓延著更甚於極北雪國的冰冷。

……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一只手將穆莎從那炙人的夢境中拉出來了。

微涼的手掌落在額頭上,像是一團松散的雪。穆莎在這雪融化之前,稍稍清醒了一瞬。

她輕輕地睜開眼睛,看向彎下身來,銀發都垂落在她的被子上的青年。

她只要稍稍動一動指尖,就能勾住一縷銀白色的發絲。

清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發燒了。”

穆莎眨了下眼睛,緩緩地轉頭看向窗戶。

天已經亮了,這在夜晚極為繁華的街道,因為燈火熄滅而變得普通了許多,也不復晚上的熱鬧。

穆莎說:“抱歉,我睡前忘記關窗了。”

伊提斯問:“要再睡一些時間嗎?”

穆莎搖了搖頭,擡起臉看著他。

少女眼眸裏的那層灰色薄霧,似乎正在緩緩褪去。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她一向很擅長偽裝笑容,可是這次,她連提起嘴角都很牽強。

她似是感慨,又似是極為清醒的說道:“伊提斯先生,我發現,和您博弈真的很累。”

伊提斯低頭看著她,清冷的銀眸裏,疑惑的漣漪掀起又停下。

他是一汪最平靜的水澤,誰也做不到,讓他眼中翻起驚濤駭浪。

穆莎的眼眸瞟向窗外,她說:“這裏,是死亡之國吧?”

一抹清冷微風,在兩人之間蕩開。

穆莎確實是在發燒,空氣在胸前裏翻湧一圈後,就變成了有些燙的溫度。

她呼吸時,開口時,總覺得自己的氣息灼熱。

但偏偏她這個人又無比清醒,不管是頭腦還是心,都清冽如雪。

在這一刻,她和伊提斯真是像極了的兩個存在。

伊提斯稍稍退開了兩步,他坐在圓桌邊的木椅上,銀白睫羽低垂著,似乎是在遮掩躲避風雪。

半晌,他才稍稍擡起頭,平靜的望向抱膝蹲在窗邊的小少女。

他問:“你是怎麽發現的?”

穆莎因為發燒的緣故,臉頰帶著些許粉色,看起來有點郁悶。

“到處都是破綻。”她開口時的聲音有些啞,軟軟糯糯的,像是包著糖果的那層米紙。

但至於說這話的人是否真的軟糯,就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穆莎揪了下自己的衣領,她講話時,有時候會有試圖比劃的小動作,這是她在跟著伊提斯學知識時養成的習慣。

“我睡覺之前,在窗外看見了一個突然出現的聖靈,但是他的領子上別著銀色徽章,和我一樣。”

那個人曾經是個神術師。

他變成了半透明的,只有靈魂和神力的聖靈。

考慮到聖靈和亡靈的相似,穆莎不難猜想到,這個神術師已經死了。

伊提斯耐心地問她:“還有呢?”

穆莎說:“我就想到了聖靈為什麽能在鏡湖上行走。”

“因為靈魂這種東西沒有重量,他們不會因為重力掉進水裏。”

伊提斯沒有說話,他知道,到這裏為止,黑發少女的猜測還沒完。

穆莎繼續說:“但是,在這片鏡湖上,又偏偏搭著木板。”

“而且這些木板搭的非常破壞美感,如果不是必須要有木板,想必它們早就被拆了。”

木板的作用,當然是用來承受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