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瑟斯頓仍然想要辯駁。

但是,他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語。

空靈的聲音響起:“沒有下一次。”

瑟斯頓低著頭說道:“是,我必然,牢記您的話語。”

他對於創造了萬物的父神,一向是恭敬的。

對於他表現出的忠誠和恭敬,高高在上的神明,沒有絲毫的動容。

神說:“你可以走了。”

下一刻,一道凜冽的風吹起。

瑟斯頓低垂著頭,維持著單膝跪立的姿態,任憑自己的身形消失。

這道風,會直接將他送回神宮角落的玻璃花房裏。

在那發色淺金的青年離開之後。

伊提斯獨自站在樓梯口,根根分明的纖長睫羽低垂著,似在思索著什麽。

穆莎這一覺本該睡得非常舒適。

柔軟舒適的床單和被子,最安全的環境,除了沒有睡衣之外什麽都很好。

但是……

滾燙的巖漿濺落下來,遮掩了她的視線。

她身處一片沒有邊際的,四處充斥著死亡的土地上。

周圍只有迸濺的巖漿,和哢啦哢啦行走的骨架們。

那炙熱的熔巖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灼燙的痛楚,正在侵蝕著她的身體。

不,不只是身體。

就連靈魂,都要被撕扯成碎片,化作散落的花瓣。

那種疼痛難以形容,她連喊叫的聲音都發不出,找不到任何人去求救。

似乎,留給她的路,只剩下了絕望的哭泣。

在那幾乎奪走了呼吸的痛楚之中,無數的步履靠近過來。

粗獷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

“你是我們等待已久的神明。”

漠然又平靜,帶著點懶散的清冷聲音也響起了。

“我必須殺死你,我沒有選擇,你也沒有。”

最後,是穆莎最熟悉的,空靈的,如同穿越了時空的華麗樂章一般的聲音。

“你是吾唯一的同類,你一定,要變成吾最期待的模樣。”

穆莎猛然驚醒,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身來。

她大口喘著氣,捂著胸口平緩下劇烈起伏的情緒,但是,她發現自己的心臟仍在抽痛著。

過了許久,穆莎才覺得自己平靜下來了。

她沒有要跟自己過不去的意思,之前清醒的一整個白天,都沒有去思考,去糾結這些問題。

當然,這也許和伊提斯用知識掏空了她的大腦有關。

但是,她發現自己還是卡在這一關過不去。

在夜深人靜的黑暗中,又或者不受控制的睡夢裏,人心底的恐懼會自然而然的顯現出來。

穆莎嘆了口氣,正要拉起被子躺回去的時候,聽見了鎖舌擰動的聲音。

她起手就是一個攻擊神術。

神術已經丟出去了,穆莎才想起來這是伊提斯的房子,沒有任何人能闖進來。

那尖銳的冰棱,在即將打中推開門的銀發青年時,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伊提斯站在門邊,低頭注視著擺出了攻擊姿態的黑發少女。

他問:“還沒睡?”

穆莎看到開門的確實是他後,松了一口氣。

她說道:“睡著了,但是又醒了。”

衣撐從伊提斯背後溜進來,自覺地飛到了離床不遠的衣架上。

衣撐上掛著一套鑲著銀邊的白色衣服。

這套衣服剛好適合她的尺碼,跟神術師的制服是差不多的款式,但是做工要講究復雜許多。

伊提斯看著她微紅的眼角,問:“做夢了?”

穆莎點了點頭,她發現,伊提斯這個神真是通透又細致。

會給她帶早餐,會給她準備衣服,知道她半夜醒來是因為做了夢。

只可惜,做到了這樣的理解和體貼,他依然對作為人類的她似懂非懂。

穆莎說:“夢見了之前在死亡之國的事情。”

伊提斯走進房間裏,在柔軟的皮質沙發上坐下了。

雪白的純凈衣袍搭在沙發上,霜雪一樣的銀白發絲垂落在背後,那長長的發梢被壓在了衣袍之下。

他側過頭看著穆莎,問:“已經過去的事情,還會夢見?”

穆莎點了點頭,說道:“因為留下的記憶很深刻,這些記憶會在大腦中不停的盤旋。”

“在睡覺的時候,它會在夢中重現,並且會因為內心的恐懼,變得更加可怕。”

她在死亡之國還只是被燙到了腳。

在這場夢裏,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燒死了。

伊提斯思索了片刻,說道:“吾不是很明白。”

“不過,如果你不喜歡做夢,可以試一試一夜無夢的神術,你曾經用過。”

穆莎搖了搖頭,她今晚已經不打算繼續睡了。

她說:“不了,萬一被消掉的是好夢,不就吃虧了嗎?”

伊提斯問:“你們人類的夢,虛假的成分更多。”

“只是失去了虛假的美好,和‘吃虧’有什麽關系嗎?”

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