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穆莎甚至有些心悸的感覺。

她在這個世界經歷過很多可怕的事情。

比如看著瘋子養父殺人,比如她自己跌入險些丟命的危境。

但那時的恐懼,也只是對死亡的抗拒,和對生的期待。

那些都遠遠比不上現在。

她自己都不願接受的,深藏在靈魂裏的本性,就這麽裸露出來了。

不堪又羞恥,整個靈魂都在叫囂著拒絕和否認。

這位先生看透靈魂的本事,比讀心還要可怕。

人類的心和腦子就是謊言家,遇到不肯接受的事情時,連自己都要騙。

可這早已將欺騙當做了本能的器官和靈魂,在這位先生眼中,卻會吐露實話。

穆莎低垂著眉眼,將這份直透靈魂的恐懼和顫栗壓下。

穆莎說:“不是您幫我遮掩,而是我們互相遮掩。”

她鼓起了勇氣,在扯掉自己的一層面具的同時,也要把對方的面具扯掉。

她說:“畢竟,您也同樣,沒打算救他們,對嗎?”

這句話一出,空氣都變得沉寂下來。

她所說的話,多半會惹怒對方。

畢竟,秘密被翻出來的時候,誰都會感到不愉快的。

穆莎等待著對方發作。

也許他會像對待喬伊斯公爵那樣,輕而易舉的殺死她。

又或者,威脅她,恐嚇她,做出她所不樂見的事情。

過了許久,那個冰冷的聲音才響起。

【吾告知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穆莎猛地松下一口氣。

她雖然沒有占據優勢,但還不算滿盤皆輸。

走到這一步,對方至少不會捏著她的信仰來威脅她了。

【那四個人,只活下來一個。】

穆莎問:“一個?是塞西爾先生嗎?”

【是他,亦或者不是他,有什麽區別嗎?】

【同樣都是一條命,同樣都是神術師,你為何只偏向一個?】

對於所謂的“偏向”,穆莎表現的很坦誠。

“我和塞西爾先生說過的話比較多,對我來說,他比另外三位稍稍熟悉一點。”

“我的確希望,幸運降臨在我更熟悉的人身上。”

【這也是大多數人的思想?】

穆莎點了點頭,她推開圖陣中心的冰棺,那裏面赫然躺著一枚銀灰色的晶石。

不管是神術還是亡靈術,只要運用到了圖陣。

那麽,“中心”的位置,也是力量最強盛的位置,就顯得非常重要。

穆莎把銀灰色的晶石拿出來。

失去它之後,這座城堡裏的亡靈將不再能修補自己。

但喬伊斯公爵堡的謎題還不僅如此。

她一邊尋找著更多線索,一邊和肩膀上這只銀蝴蝶聊著天。

【活下來的那人,是你期望的,他沒有受到致命傷,你可以放心解題。】

穆莎並沒有因為確認赫伯特·塞西爾的存活,而展現出絲毫的欣喜。

赫伯特·塞西爾對她來說無關緊要,還是解題比較重要。

她順著大佬的意思走下去。

她回答道:“我想,我解開題目了。”

“不管是什麽術師,在使用復雜的術時,都離不開圖陣。”

“喬伊斯公爵那復雜的亡靈術和神術波及的範圍是整座山,那麽,圖陣的範圍,也是整座山。”

【繼續說。】

“把圖陣補充完整,又讓它無比堅固的,正是遍布了這整座山的東西。”

穆莎問:“是樹,對嗎?”

穆莎想起來,在入夜之前,自己倚在樹上試圖入睡,卻數次背後發麻的事情。

她當時以為是過敏。

不過,這個世界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能站在科學的角度去看待。

穆莎所謂的“過敏”,其實是因為她對神力的敏感造成的。

【理由。】

“山林裏的樹,全部都是圖陣的一部分。”

“我直接接觸了圖陣,我這樣一個對神力敏感的人,感覺到了本能的不適。”

“所以,當時我才會又一次控制不住神力,在夢裏打擾您。”

被打擾的人,卻並不認同這樣一個回答。

他說:【你的答案對了,但論證的過程不合格。】

“……您好嚴格啊。”

穆莎從背囊裏拿出兩張符文紙,甩幹凈上面沾到的粉末。

她得從地下室裏出去,到公爵堡外面去看一看。

【吾從不容忍瑕疵。】

又來了,又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

穆莎上次被他說罵成殘次品,這次她的解題思路又被給予了“瑕疵”的評判。

這位大佬怕不是有完美主義強迫症吧?

穆莎用了一張符文紙把自己送上去。

在漂浮的過程中,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的。

自己還能活著可真是受神眷顧啊……

她落地的一瞬間,為第二張符文紙注入了神力。

巨大的圖陣自紙上投映,那閃耀著光芒的明亮字符,每一個都化為薄削的劍刃,朝向周圍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