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恒河裏閃耀的星光

這個小區的後半部分,都是獨棟的別墅群,屬於富人區,有一個大大的人工湖環繞。

湖泊恬靜,湖藍的水波光粼粼,沿著湖邊走,腳下是松軟的淡黃土地,四周開滿了不知名鮮花和蔥郁的綠色植物。花和草倒映在湖裏,是淺淺淡淡的美麗剪影。

蘇聽在湖邊坐下,脫掉鞋子,將雙腳浸進水裏去。

司家朗也在她身邊坐下,說:“多大了,還像孩子一樣,寒氣會沁入骨頭,老了要吃苦頭的。”他將她雙腳撈起,抱在懷裏,取出衫袋上碧色手帕替她擦拭雙腳。

就好像從前裏的那些時光。

在倆人的婚房,就是那套在塞納河邊的小別墅裏,司家朗有一間手工房。他閑暇時的消遣和愛好,就是打磨鉆石、寶石。

他有一整套配備完善的設施,和從珠寶獵人那裏搜來的各式優質原石。他會坐在手工房裏,一坐就好幾天甚至一兩個星期,慢慢打磨一粒鉆石或寶石。而那時,蘇聽會拿一本書,一小碟零食,坐在他左手邊的沙發裏,看一會兒書,又看他一會兒,看他戴著放大鏡專心致志地切割打磨一顆石。而他總會捕捉到她的視線,擡起頭來對著她溫柔微笑。

手工房裏,有一扇玫瑰窗,太陽落下,會析出彩色的光圈,在他或她身上跳躍。坐累了,蘇聽就會站起來,光著腳丫,在鋪著米黃色珍珠絨地毯上跳舞。當他累了時,則讓她唱歌給他聽,或者給他說一個故事。他會給每一顆打磨好的石,刻上她的名字:t。那時,石頭變成了恒河裏閃耀的星光,燁燁生輝,不再是樸素的原石。他拇指指腹在t字上一遍一遍地摩挲,專注而深情;最後,他會把那些鉆石與寶石做成各種手鏈和項鏈甚至是耳環,送給她。

蘇聽19歲那年的夏天,倆人是在阿爾卑斯山的小村莊裏過的。

司家朗帶她住在村民的屋子裏,過著真正與世隔絕的逍遙日子。那個小村莊靠著一大片連成一串串的湖。湖泊色澤艷麗,綠的、藍的、青的、碧色,甚至紫色都有,像結在阿爾卑斯山上的一大串紫色和青色葡萄。

他帶她入住鄉村小木屋那一天,是盛夏裏最酷熱的時節。但這個村與世隔絕,連那些避暑的富人都找不到入村的路口,偏偏他擁有了這裏的一切。他們是這個天堂裏最神秘的客人。

他安頓好一切,帶她去環湖走。

湖色沉郁,像一顆墨色的寶石。蘇聽走累了,就躺在湖邊。她咬著狗尾巴草說:“這景色有點奇怪。”

司家朗笑問:“怎麽怪?”

“湖上的光線朦朦朧朧的,那邊遠山也是,像罩在一片霧氣裏。”

司家朗看著她,是那種寵溺又縱容的笑。蘇聽也看他,他唇邊的淡淡的笑紋,真是好看,這個風華絕代的男人,眼睛是這裏的高山湖泊匯成,春風拂過,添上了綠意。她看入迷了。

他伸出手來,拇指指腹在她紅潤的唇上摩挲,一如摩挲寶石上的t,溫柔,雋永,深刻,纏綿。他說:“小聽,那是因為對面高山在下雪呢!這裏是溫涼的夏,山那邊是冷潤的雪。”

蘇聽驚呼:“真是神奇!”

只有大自然,才有此鬼斧神工之技。

司家朗說,是。

湖上陽光燦爛,山那邊正在下雪,雪氣飄了過來凝成薄霧籠著那陽光,連湖色都變得沉靜而濃郁,略略透出紫色來。

那段時光太美,倆人最愛在湖邊消磨。而十九歲那一年的那一個晚上,蘇聽將初次像最虔誠的祭祀一樣,獻給了他。也是他,她的家朗,教會了她一個女人該是什麽樣子的;她才明白到,身體、器-官,原來不僅僅是為了生存而在工作著。她喜歡,留戀他在她身體裏感覺。她那樣地愛他。

司家朗在湖邊釣魚,綠山就在他身後,那一片小山脊是濃得化不開的綠,遠遠看過來,湖與山之間的小路是白色的,長長細細一條,而湖水是翠紫色的,綠山是綠色的,像湖泊披了一條綠白色的絲巾,多麽漂亮!

蘇聽在他身邊坐下,陪他釣魚。倆人相依相偎,坐得久了,還真有點涼,她從袋子裏翻出一條厚厚的大毛毯。他將她裹進大毛毯裏,而他只是搭了一點在肩膀上。他手裏拿著長長的魚竿,太陽又升高了一點,山風吹走湖上晨霧,綠山頓時亮堂起來,是那種潤得能滴出綠墨的亮堂,映得他那對春水湖一樣的綠色眼睛更綠了,綠得幾乎要透明。他看著她,輕聲細語:“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她臉就紅了。

她依靠在他肩頭,柔柔地說:“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司家朗心頭一動,垂下頭來,攫住了她甜美的唇。

倆人於群山下擁吻,那個吻是湖泊味的。她就笑。然後,碧紫色絲綢似的湖面一抖,水波一串串蕩漾開來,紅色的浮子上下沉浮,是大魚咬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