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醫院急診大廳一片兵荒馬亂,光滑的瓷磚上帶著水的腳印淩亂,擔架床滾過留下一長串的雨水。

沈屹西他們到的時候郭旭已經等在那兒了。

郭旭是沈屹西叫過來的,沈屹西自己還有個路無坷抽不開身,就讓郭旭過來等陳安寧看完病了把她送回家。

陳安寧醒來的時候就沒哭了,掛完號後牽著郭旭的手去診室,還不忘回身跟老師說再見。

小孩子是最愛恨分明的,誰對自己好她就喜歡誰,跟誰好,今天她下車後就一直粘著路無坷。

沈屹西帶路無坷去了診室,醫生戴著橡膠手套幫她檢查傷口。

路無坷坐在病床上,沈屹西在旁邊幫她拎著衣服不掉下去。

路無坷皮膚很白,微微滲著血的傷口橫在她細腰處有些突兀,卻又莫名有種病感的嬌弱,仿佛不堪一折。

那戴著口罩的女醫生說事兒不大,傷口不深,就是在雨裏泡久了有點發炎。

但在女醫生手碰上那兒的時候路無坷睫毛還是輕顫了下,沈屹西垂了眼皮看她。

路無坷沒注意到他在看她,唇下意識抿著,注意力全放後頭那傷口上了。

跟那種去醫院打針的小孩兒似的,怕疼,又偏去注意它。

如果說沈屹西跟路無坷這人不熟的話,看她這表情他可能會以為是真的很疼。

因為路無坷在外人面前確實什麽都不怕,看著銅墻鐵壁刀槍不入的,就剛在車上一樣,她看著一點兒也不疼,還反過來安慰他。

但這世界上除了她奶奶媽媽,沈屹西估計是最了解她的那個了。

路無坷這人瞧著冷冷靜靜什麽苦都能吃,包括皮肉苦。但其實她嬌氣得不行,以前去他家燙著手了都要拿到他面前給他看,會招人疼得很。

那身細皮嫩肉有時候一碰就紅,沈屹西也不是一次兩次把她弄哭了。

當然她每次床上哭他也別想好過,身上總得多幾個牙印,還鬧脾氣。

但她就是不跟外人喊疼,就剛剛在車上還跟他說不是很疼,現在就原形畢露了。

不過不仔細瞧還真看不出來。

沈屹西靠在病床旁,遞了只手過去,往她臉上吹了口氣。

路無坷神緒這才被他拉了過來,她一愣,擡頭去看他。

沈屹西覷著她,放她面前的手送了送。

路無坷一下子就懂了,她可沒少掐沈屹西,特別是在床上的時候。

看了他幾秒後,她伸手抓上了他手。

傷口很快就處理好了,醫生給路無坷清理消毒上了藥,又坐回桌前給她開藥。

沈屹西電話也就是在這會兒進來的。

余光裏沈屹西從兜裏掏出了手機。

路無坷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誰的,肯定是陳安寧奶奶。

剛來醫院的路上路無坷看沈屹西手機後來又亮了幾次,都是陳安寧奶奶的,但沈屹西理都沒理。

這會兒估計是去舞蹈中心沒接著人,又打電話過來了。

醫生正在叮囑她一些飲食上忌口的食物,還有三餐用藥。

路無坷應聲,又看了沈屹西一眼。

沈屹西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也擡眼皮瞧了過來,他下巴跟她示意了下門外:“去打個電話。”

路無坷說好,沈屹西從墻上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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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地磚泛著濕濘,門外有盞燈壞了,光線不甚明亮。

沈屹西出門的時候迎面有護士推著病床過來,他接聽了電話後順勢側了下身子避讓。

病床咕嚕咕嚕滾過,沈屹西走到診室外,背靠上了墻壁。

電話那頭是老年人尖酸刻薄又惱羞成怒的叫罵聲,沈屹西無動於衷,閑情逸致得跟聽曲兒似的。

在那頭老人罵了一長串後累得氣喘籲籲的時候,沈屹西終於開腔:“您老喘口氣兒,小心別噎著。”

陳安寧那奶奶在那頭聽了他這話就要罵,就被沈屹西雲淡風輕地堵住了口:“您該拿到的那筆賠償錢,不對,應該說是陳安寧該拿到的那筆賠償,兩年前保險公司就已經是賠給你們的了。”

老人家一聽到錢那種市井小民的心理就警惕了起來:“你說這個做什麽?”

沈屹西態度松松散散的,說:“也沒什麽,只是想說既然您知道那您自己心裏也應該有個數,您該拿到的所有錢兩年前就都拿到手了,我想就您這麽明事理,應該知道後面這兩年您拿到的錢不是誰欠你的。”

老太太都快活了一輩子了,在市井生活摸爬打滾的怎麽可能聽不懂這話裏有話。

她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什麽不欠我們的,你就是欠我們的!你把我孫女撞成個瘸子,你不開那破車我孫女還能腿腳不方便不成,就沖著這個,你給我一輩子錢都在理兒!你想忽悠個兩年就跑?沒門兒!”

沈屹西卻一直老神在在的,比老太太比起來更像個活了大半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