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頁)

“傻不傻?榜首怎會被放在各司?我猜他倆定會直屬州丞大人轄下……”

在嚶嚶嗡嗡的議論中,言知時與霍奉安慢慢退出擁擠人群。

兩個小少年邊走邊面面相覷,雙雙疑惑蹙眉。

“你覺不覺得……”言知時略回頭,向著身後布告欄的方向挑眉,“嗯?”

霍奉安緩慢點頭:“覺得。”

取士正考揭榜的榜單,慣例是用金泥紅紙。

正常情況下,是按照考績總榜排名,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從左往右依次列下去。

可這次是並列榜首,就成了雲知意的姓名在上,霍奉卿的姓名在下——

就民俗來說,兩個名字被這樣排布,再加上金泥紅紙,比較常見於婚書。

“好巧哦。”霍奉安撓頭,笑眼彎彎。

言知時滿臉寫著茫然:“是挺巧。怪裏怪氣的。”

——

就在布告欄前人頭攢動時,雲知意已坐在州丞府的議事廳內。

州丞田嶺放下茶盞,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你一個榜首,領什麽‘待用學士牌’?開天辟地起就沒這種事!”

“田大人,我之前不是與您說好的嗎?”雲知意應對從容,“祖母覺得我年輕、閱歷淺,為防萬一,隨欽使再磨煉一年才更穩妥。十日前我說這事時您可是認同這道理的,怎麽轉臉又說改口了?”

往常她對田嶺說話時不時會忘記使用敬稱,田嶺在明面上也從未因此不豫。

但如今的她已學會注意人情世故上的小節,自覺地用上了“您”。而田嶺對她這細微處的改變顯然受用,態度倍加和藹。

“那時不是不知你會考出個並列榜首嗎?去年預審考第四,學政司都覺你受此挫折怕要一蹶不振,這回能保住前五就算燒高香。不曾想你竟如此出息,眨眼又登頂了,”田嶺笑著搖搖頭,“若讓你這一州官考的榜首成了‘待用學士’,這不是要由得各州嘲笑我原州不惜才?”

他堂堂一州之丞,明明早就說定的事,卻才過十天就反悔,若照雲知意上輩子的脾氣,定是脫口一句“各州笑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管那麽多”給他頂到肺氣不通。

好在現今的雲知意再無前世那股輕狂魯莽。

她耍賴似地笑嚷:“我年稚歷淺,不懂那麽多人情世故的。反正您是州丞大人,不能出爾反爾。若您偏要反悔,轉頭我出了這府衙就叫人去滿街敲鑼打鼓,到處說田大人為老不尊,哄騙年輕後生!”

這胡攪蠻纏的一招算舉一反三,從霍奉卿偷師來的,卻好用到出乎雲知意的預料。

田嶺揉著太陽穴笑瞪她:“你可不是這樣的啊。打哪兒學得如此潑皮無賴?”

“我冬日裏去了一趟槐陵,您知道的,”雲知意笑眯眯地攪混水,“跟小田大人可學了不少。”

“若真是田嶽那小子將你教得如此潑皮,我打斷他腿!”田嶺沒好氣地苦笑妥協,“行吧,我老人家還真怕你耍賴犯渾地壞我名聲,只能由得你了。”

雲知意起身執禮:“多謝田大人成全。”

田嶺擺擺手,加了個但書:“但是,之前我也同你說過的,我能做的只是同意你領待用學士牌。至於欽使會不會點你去用,這不是我說了算的事。”

“田大人放心,這事我不會賴在您頭上的,”雲知意笑道,“我自己再想法子。”

田嶺笑捋長須,話裏有話:“到底是雲氏的姑娘,旁人辦不到的事,在你這裏就是容易。”

欽使出京往各州,是直接受命於皇帝陛下,名單並不通過朝中任何一部。

也就是說,在欽使本人持陛下手諭直接前往各州府接洽之前,連各地州牧、州丞也不能確定具體是何人來代天子巡察本州。

田嶺何等老辣?只聽雲知意說一句“自己想法子”,就立刻明白這份篤定背後的意思是,她知道來的是誰。

這就意味著,雲氏允許雲知意動用的官場人脈,或許遠遠超出他的預估。

雲知意笑笑,半點沒有掩飾或否認的意思,反而若有似無地肯定了他的揣測。“所以啊,待我明年回鄴城,請您千萬要給我個機會。有些事您指哪兒我就能打中哪兒,換了旁人未必行的。”

其實,既田嶺在她的有意引導下,已依稀明白她被家族允許調動的人脈範圍到了何等程度,無需她說這番賣乖討巧的話,也定會重用她。

就如上輩子那般。

但是,上輩子的田嶺用她來借雲氏之力,卻也防備著她。因為她的態度太過強硬中立,田嶺毫無把握收服她,便做著“一旦有異動,用完即棄”的打算。

此次她釋放主動釋放善意,所沒有明確表示要站隊,但在田嶺看來多少有點拉攏她成為“自己人”的希望,而這點希望,就是她自保的籌碼之一。

果然,田嶺不但親自送她出府衙,還慈眉善目地囑咐一句:“霍奉卿是確鑿會進州牧府任職了,等榜這些日子他就已忙著在州牧府內參詳各類典章、記档,將來必是盛大人左膀右臂。你倆素來不對盤,待你明年回來,可千萬莫與他互別苗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