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3頁)

小梅早前是雲知意祖母跟前的人,她口裏的“府中”自是指京中的雲府。

“若近日瀅江無大風浪,雍侯世子約莫中旬前就能在南河官渡靠岸。屆時大小姐是否前去相迎?”

雲知意道:“不必。他是盛敬侑呈帖請來觀禮‘送秋宴’的貴客,和我沒相幹。”

眼下沒旁人在,小梅說起話來也沒太大顧忌:“怎會沒相幹呢?若不是您托了六爺從旁相勸,雍侯世子哪會應盛大人之邀?盛大人自己心中不會沒數的。”

被小梅稱做“六爺”的,便是雲知意的親叔叔雲孟沖了。

雍侯世子是個不出仕的閑散妙人,他性情有些古怪,萬事只隨心意,不太看誰人面。若無雲孟沖與雍侯世子的那份忘年交情,就光靠盛敬侑那張請帖,雍侯世子會搭理他才怪。

雲知意笑道:“我叔與雍侯世子是朋友,我以晚輩禮去迎倒也合情理。但我既要給盛敬侑送這人情,就沒必要去搶他州牧大人的風頭。若當眾落他面子,送人情倒送出仇怨來了。”

小梅轉念一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忽地笑了:“大小姐好像一夕之間沉穩許多,從前您可不管這些人情世故上的彎彎繞。”

雲知意自嘲笑道:“年少輕狂嘛。所以吃了不少暗虧,自己還傻不愣登沒個知覺。”

——

天幕墨黑之際,宿子碧就被兄長換回來了。

她很興奮,一奔到雲知意面前就沒頭沒腦地咋呼開了:“今日城中簡直是暗流湧動一鍋粥!”

“怎麽回事?”雲知意警惕地豎起了耳朵。

“州丞府烏泱泱一大堆官員,天沒亮透就捧著卷宗在州牧府外排隊堵門,說是有許多公務要請州牧大人定奪!盛大人最初好像是要親自出去辦什麽事,被這堆人纏得沒奈何,只能憋屈地退回去了。”

宿子碧手舞足蹈地說完經過,不解笑問:“知意你說,他們這是為什麽啊?”

雲知意稍作思忖後,笑呿一聲:“還能為什麽?我這邊進展順利,黑市賭档案從今日開始就準備收網,州丞府怕盛敬侑出手搶功。他們懶得猜盛敬侑會怎麽做,索性將他和他的人堵在州牧府內。”

堵他個寸步難行,縱有絕世妙計也只能坐地空想,幹脆利落又沒什麽把柄。

畢竟台面上堵門的理由是公務所需,那叫一個冠冕堂皇,盛敬侑就算看破也只能生吞下這悶虧。

宿子碧聽得咋舌驚奇,末了又忍不住忿忿道:“這些官老爺怎麽回事?成日裏不忙著為百姓思量正事,凈這麽勾心鬥角,有意思嗎?”

“或許,有吧。”雲知意苦笑垂睫,輕輕轉動著右手腕上的玉鐲。

上輩子她就不勾心鬥角,一心一意為百姓思量正事,結果死到臨頭時卻被痛罵為“狗官雲知意”。呵,多有意思。

雲知意哂笑自語:“或許我該抽空去找個大夫把把脈。”她懷疑自己腦子可能有什麽問題。

死過一回都不長記性,還是走了同樣的路,真是世間難尋的蠢貨啊。

——

子時,州牧府內。

身著巡城衛甲兵服的霍奉卿站在盛敬侑面前,目光清冷地直視著這位名義上的原州最高主事者,半點不見卑下畏怯。

盛敬侑對此並無被冒犯的惱怒。

他初來原州不了解本地掌故,得不到大多數官員真正支持,百姓對他更是陌生到幾乎一無所知,萬事都無從下手。

他找準霍奉卿,是因其在庠學裏出類拔萃,也是看重霍家世代在原州土生土長,且霍奉卿已故的祖父霍遷也曾任過原州牧。

當初在試院第一次面談後,盛敬侑就很確定,這小子對原州的民情人心看得比尋常人透徹,這有助他少走彎路。他既要用人,自得寬容對方的年少傲氣。

“我早告訴過您,不必糾纏黑市賭档案,您偏不信邪。”霍奉卿冷冷輕笑。

“您今早是想親自調人強行接手這案子吧?結果呢?被州丞府的人堵得連門檻都沒邁過。您信不信,就算今早他們沒來堵門,您親自出面,也調不來任何人。”

州牧這官在原州就是個擺設,官民都不買賬,誰都有法子推脫他的命令,還不會留下破綻。

“調不調得來,我總得試試吧?”盛敬侑不是聽不出他話裏那淡淡的嘲笑,卻沒工夫計較這些。

“你也親自去確認過了,雲知意今早天不亮時出過一趟門。隨後州丞府的人就來堵我,同時有官差微服出現在城中好幾處地方!事情很顯然和我的預判一致,此案收網就在近幾日。若我再不能有所動作,這案子就要結在州丞府了!”

“那就讓它結在州丞府,”霍奉卿嗓音從容平淡,“恕我直言,經過今早被堵門的事,您對原州兩府之間的實力懸殊程度,還是認識不夠。”

“你小子看著斯文,骨子裏卻孤傲難馴,狂得很啊,”盛敬侑氣笑了,“什麽意思?說我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