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遠途(1)

庭院裏一株蠟梅,稀稀疏疏掛著幾朵黃色的蠟梅花,晶瑩剔透,香氣清幽。

孫媽媽手裏拿了個匣子,正在蠟梅樹旁與春劍幽客說話,見似錦進來,笑著上前便要行禮:“給大姑娘請安。”

似錦哪裏會要孫媽媽給自己行禮,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孫媽媽:“媽媽,使不得。”

這可是她爹爹的奶娘,連周夫人見了都得給幾分面子,更不用說她這做小輩的。

孫媽媽從手裏拿著的匣子裏取出兩封信:“這是給您的信,一封是黔州知州衙門轉過來的,一封是澤州安國公府發來的,外面的信套已經取掉了,老爺讓給您送過來。”

似錦送走孫媽媽,回到書房,先用香胰子洗了手,然後用銀刀拆開了從澤州來的信。

信封上的字跡是陌生的,可是信封內的信紙上的字卻是小鳳凰的。

似錦沒有立即讀信。

她默坐了一會兒,這才展開信紙讀了起來。

信大約是小鳳凰在處理公務的間隙寫的,略有些潦草,龍飛鳳舞的,若不是似錦習慣了他的字體,怕是得細看才能讀懂。

信的第一句便是他身子很康健,然後說自從他來到澤州,澤州就沒有下過雨或者雪,只是風大,嗚嗚響,晚上常失眠。

似錦嘴角翹了起來:明明是膽子小,刮風的晚上獨宿的話就會很害怕,睡不著,還不敢承認。

她接著往下看,小鳳凰說他已經辦完了事,預備離開澤州,前往甘州。

讀到這一句,似錦左手支頤,陷入沉思。

小鳳凰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他已經成功地從安國公許繼順那裏借到了兵,如今正率領這批西北軍隊前往甘州靖邊。

臘月的西北,即使不下雪,可是那風也定是凜冽逼人,透骨的冷,小鳳凰的身子,能經受得了嗎?

下面小鳳凰就說了,因為路上風大,他身上穿的是西北常見的羊羔皮襖,有些臃腫,看上去沒那麽英俊了。

似錦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心道:小鳳凰還是那樣愛漂亮!

先前在澤州,冬日出門,即使穿得臃腫不堪,小鳳凰也得讓自己潔凈漂亮,從不懈怠。

在信的最後,小鳳凰說他已經修好了永福寺後的別院,鑰匙和房契都在李青那裏,似錦有空了可以派人去取,以後這院子及裏面的所有物品都歸似錦了。

似錦忽然笑不出來了。

她的手臂橫在書案上,臉埋在手臂上,半日沒說話。

冬日天黑得早,素心在明間,見屋子裏有些暗,便點燃了燭台,送到了西暗間書房:“姑娘,我把燭台送來了。”

似錦忙坐直身子,用帕子拭了拭眼角,道:“放書案上吧!”

她不敢再看小鳳凰的信,疊了起來,又塞回了信封裏,想了一會兒,把這封信收在放貴重物品的錦匣裏鎖了起來。

在房間裏踱了一會兒步,似錦這才拆開了黔州州衙發來的那封信。

果真是喬夙寄來的。

喬夙不虧是舉人出身,標準的館閣體,語言十分簡練,不過幾行,就把事情全說清楚了。

他用小鳳凰的血,不但配置出了毒藥,也配置出了解藥,已經在兔子身上試驗過了,有解毒之效。

喬夙預備繼續試驗改進,估計明年春天,就可以趕往京城。

似錦心中歡喜異常,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起身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然後親自研墨,開始給喬夙寫回信,讓喬夙務必保證解藥的安全性,又隨信放入二百兩銀票,作為明年春天喬夙進京的路費。

把信封好之後,似錦吩咐春劍:“把那件嬌綠緞面雪狐皮襖拿出來。”

這還是她從澤州帶回來的禦寒衣物。

春劍拿了皮襖過來,服侍似錦穿上,打量了一番道:“姑娘,你瘦了好多!”

原先極合身的皮襖,如今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

似錦也發現自己瘦了,臉都小了一圈似的,雖然姑娘家變苗條了似乎應該開心些,可是她心裏實在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可開心的。

前世臨去世,她瘦得只剩下骨頭,一點都不好看,還是先前胖一些更好。

到了外書房,見周胤正忙著見客,似錦便和孫媽媽在廊下的茶閣裏等著。

孫媽媽拿出一個新茶盞,用開水燙洗了好幾遍,這才點了一盞茶給似錦:“大姑娘別嫌棄,先喝盞茶暖暖身子。”

似錦接過茶盞,啜飲了一口,發現甘甜潤滑,再看茶色,色呈琥珀,正是上好的閩州紅茶,當下笑了起來:“媽媽這茶可真好喝。”

這茶應該是閩州進貢的正山小種,十分稀罕,爹爹對奶娘很孝順嘛!

孫媽媽也端著茶盞,一邊暖手一邊道:“我不愛喝白開水,嫌沒味道,老爺就給了我一罐這種茶葉,我喝著還行。”

似錦又喝了一口茶,道:“媽媽,我爹爹對您很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