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嫂子,嫂子?”

余峯拎著碗回頭瞅著發呆的阮枝,連喊了好幾聲。

幸而在夜色下,阮枝才沒讓自己顯得那麽狼狽。她將面上的不自然都掩下,問:“余峯,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余峯將洗幹凈的碗遞給秦野,重復了一遍:“嫂子,我剛剛就是問你知不知道隊長在找誰,他怎麽也沒和我們提過這事兒。”

阮枝勉強牽起唇角,應道:“他沒和我說過。”

余峯心想也是,隊長和嫂子結婚那會兒才認識呢。

這些事現在阮枝不知道也很正常,余峯沒再問,和秦野又聊了一會兒就把活幹完了。

水聲停歇。

余峯和秦野把碗筷洗幹凈之後收拾了桌子就一起離開了,走前還讓阮枝早點進房休息,這山裏晚上的溫度下降的厲害。

阮枝朝他們揮揮手,在躺椅上呆呆地坐了一會兒。

山風裏裹挾著濕潤的寒意,想來晚上又要下雨,阮枝沒在院子裏多呆,關好門就摸到了那個狹小的浴室準備洗澡。

等她洗了澡換好床單被套邢驚遲還沒回來。

這山裏比她們小區安靜許多,外頭除了風卷過樹葉就沒一點兒聲了。老房子的玻璃窗邊框都是木頭的,上頭的漆已掉的差不多了。

阮枝坐在床上扒拉著手機,聽著窗外似嚎叫似嗚咽的風聲,重重樹影晃動著映在窗簾上,她心裏不知怎麽的還生出點害怕來,畢竟這屋子後頭就是後山。

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和邢驚遲被關在一起的那晚,他們也在山裏,外面也刮著呼嘯的山風,只不過那晚的月亮更亮一些。

那時候的小少年哄著她拿著樹枝畫竹葉,自己摸去了倉庫邊上,他耐心地尋遍了整個倉庫才發現這倉庫不止大門一個出口,還有一個小小的狗洞。

洞外邊就拴著一條健壯的狼狗。

這狗洞大人進不來出不去,像他們這樣的孩子卻是正好。

那群人販子前幾天還安排了人守夜,發現這些孩子都擠在角落裏不敢動就有人偷懶把這守夜的活兒交給了這條狼狗。

邢驚遲摸了一圈回來臉上蹭了不少灰。

他還沒坐下就對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小貓兒的眼裏還含著淚意,小手緊緊揪著樹枝,見他回來就癟癟了嘴,一副想哭的模樣。

小少年繃著臉在小貓兒身邊坐下,“哭什麽,我不是回來了?”

邊上的小阮枝往邢驚遲身邊蹭了蹭,借著月光看到邢驚遲的臉上沾著幾道黑灰,她伸手笨拙地去擦這些痕跡,“哥哥,你臉臟了。”

“臟了就臟了”這五個字都到邢驚遲嗓子眼了,可當軟乎乎的小手蹭到他臉上的時候他就再說不出這五個字了。

邢驚遲由著阮枝在他臉上蹭來蹭去。

直到她覺得幹凈了縮回手他才壓低了聲音道:“啾啾,倉庫裏有個狗洞能鉆出去,晚點我用饅頭把狗引開,我帶著你跑,你怕不怕?”

這時候的阮枝還不能完全理解邢驚遲的意思。

但她的潛意識告訴她和邢驚遲一塊兒才是安全的,於是她搖搖頭:“不怕,哥哥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邢驚遲點頭保證:“哥哥不會丟下你的。”

那時候的小少年其實知道他們呆在倉庫裏才是最安全的,因為邢家會發現他不見了,最晚明天就能找到他們。可小少年並不信任他的父親和他的家人,如果有選擇他更想把命運掌控在自己手裏。

想起以前的事兒阮枝就不太開心。

那男人那時候和她說的話,沒有一句兌現的。

她啪嗒啪嗒打字給邢驚遲發信息。

[枝枝不胖:邢驚遲,你老婆馬上就要被山裏的野獸叼走了。]

[邢驚遲:我很快就回來,一分鐘。]

其實邢驚遲半小時前就從姚辰遠屋裏出來了。他開車下山去了趟鎮裏,給他的小青瓷買了點新鮮的水果和牛奶。

一路上他還想著早上叫她起來跑步的事兒,但想到她這些天都要上山清理土坑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阮枝發短信過來的時候邢驚遲剛好下車,回完信息後他盯著對話框裏的字眼看了許久,一邊加快步伐往裏走一邊想著這段時間阮枝一直喊他的名字,只那天在古玩市場喊了一聲“老公”。

這村裏只村口幾戶人家門前點著燈籠,再往裏就是漆黑一片。

現在還留在這村子裏的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很早就睡了,一眼看過去整個村子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村前的新房裏還燈火通明。

邢驚遲絲毫不受昏暗視線的幹擾,在黑暗中越走越快。

他的小青瓷一個人呆了那麽久應該是害怕了,不然也不會給他發信息。

阮枝知道這個男人說一分鐘就一定是一分鐘,他在床下說的話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於是她打開了秒表開始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