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3/4頁)

阮枝在心裏輕哼一聲,心想我可不是來見顧先生的。

她朝著邢驚遲伸出手:“這裏的山路很繞,很容易迷路,晚上還有野獸呢。而且進了山之後有沒有信號就是看臉的事了。”

這話明顯是說給姜婉蘭和劉奕華聽的,讓他們倆最好跟緊點兒。

淡金色的光束透過密林間隙將山道照得透亮,這山裏未曾修路,所謂山道只是後來隨著人的足跡形成的小道,蜿蜒且狹窄。

邢驚遲把阮枝的手牢牢地攥在掌心裏,兩人並肩走在陽光下,倒不是像來爬山的而是來郊遊的,畫面安靜又漂亮。

姜婉蘭神色復雜地看著前面高大的男人和纖細的女人。

一時間覺得無聊就無聊吧,長成這樣的人無聊一點兒也不是什麽罪過。

上山的路對阮枝和邢驚遲來說並不難走。

阮枝從小就跟著林千尋和顧衍在外面到處跑,而且這些年不知道往三藐山跑了多少次,一和林千尋鬧別扭阮枝就往山裏跑。

邢驚遲看見阮枝走得這樣穩還挑了挑眉,看來小青瓷的體力比他想的好一些。

和健步如飛的阮枝和邢驚遲比起來姜婉蘭就顯得淒慘無比,她穿著高跟鞋本就不方便走路,更何況還是這樣陡峭的山路。

約莫過了半小時劉奕華和姜婉蘭就被甩出了一大截。

阮枝當然不可能任由他們丟在後頭,只好停下來等那兩個人。

邢驚遲找了塊還算幹凈的石頭,蹲下身吹了吹灰塵,朝正仰著臉看林子的阮枝招手:“過來坐一會兒,渴不渴?累了沒有?我背你上去?”

阮枝慢悠悠地看向邢驚遲,彎著眼睛應:“不渴也不累,我自己上去。”

邢驚遲緩緩起身,定定地看著她朝自己走來,心裏說不上來是有點兒遺憾還是什麽情緒。見阮枝坐下才低聲問:“我應該怎麽稱呼你師父?”

嗯?

阮枝托著腮望著邢驚遲,理所當然道:“你當然跟著我喊師父,總不能跟著他們喊他空蟬大師,我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個名字。”

雖然阮枝嘴上說著不喜歡,但這麽些年下來她早已接受了顧衍出家的事實。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師父說來其實很不容易。”

顧衍祖上做絲綢生意起家,在民國時期是住著洋房開著轎車的大戶人家。顧家從祖輩開始就喜歡收藏古董字畫等奇珍異寶,特別是顧衍的爺爺,對字畫幾乎到了一種癡迷的地步。直到戰亂,整個時代都處於動蕩之中,顧家舉家搬遷,路途中這些珍貴的字畫流失,顧衍的爺爺也在戰亂中去世,留給父子倆的遺願就是希望他們能將那些字畫找回來。

這句話就像一句魔咒。

顧衍的父親為了尋回那些字畫跑遍了大江南北,散盡了家財,甚至不惜去借水錢高價去買那些字畫。結局不難想象,顧家因著老人家的一句話家破人亡。

那年顧衍才十歲,父母接連去世後破敗的家裏就只剩下他一人和那些他父親死都不肯交出去的字畫。於是顧衍離家北上,在琉璃廠遇見了他的師父。

阮枝悶著臉,小聲道:“我師公說他見到我師父的時候他渾身都是傷,明明還是個孩子卻連眼淚都不會流。後來我師公給了我師父一個家,我師父跟著我師公的十幾年從未有一天懈怠過。七年前我師公也去世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我師父流淚。我爸爸怕師父心裏不好受就推薦他去豐城大學當教授,只不過我師父在那裏只當了一年教授就出家了。”

阮枝仍記得顧衍出家前摸著她的腦袋喃喃道:“小枝兒,我這些年走過南闖過北,那樣用力地生活,卻什麽都抓不住。”

他說著又笑起來,看向窗外,陽光照在他淺色的瞳孔裏,低聲嘆:“一切皆有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小枝兒,師父此生有兩件幸事。一是有幸能入你師公門下,二是能有你這樣聰慧的弟子。”

...

阮枝從回憶裏掙紮出來,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對著邢驚遲笑了一下:“不過這些師父早就放下了,我們只當他是個普通人就好。”

邢驚遲低垂著眸沒說話,只擡手摸了摸她的黑發。

力道溫柔而克制。

她仰著小臉,細碎的光斑映在柔軟的發間。

那雙澄澈的眼裏含著一絲脆弱的意味,想來這一位師父對阮枝來說很重要。

邢驚遲放輕了聲音應:“好,就當他是普通人。”

不是顧先生,不是空蟬大師,就只是阮枝的師父。

在兩人說話間姜婉蘭終於和劉奕華一起趕了上來。她那雙漂亮的皮鞋早已沾染上灰塵,腳踝也紅了一塊,想來這一路並不輕松。

劉奕華微喘著氣問:“蘭蘭,不行你去車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姜婉蘭咬牙:“都走到這裏了,別說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