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口小甜酒

等他上來的時候,喬瑜已經收拾好剛才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示意他:“你再等一下吧,就剩二十份了,很快就好。”

林一安點點頭,用消毒濕巾擦了擦臉後總算能恢復行動自如,然後有些費解地看了一會兒她毫無營養的工作,皺起眉頭問:“你們學校就讓劍橋研究生做這種事?”

喬瑜沒擡頭,只是輕聳了聳肩,聲音因為無奈而顯得有些懶:“都是這樣的吧,這種活沒人想幹,就只能讓剛入職的新人來幹了。”

林一安聞言,聯系自己當年在建築事務所實習的經歷想了想,並不認同她的這句話。於是臉上嫌棄的表情沒變,只是片刻後從口袋裏拿出手套帶上,示意她:“我幫你拆档案袋和蓋章吧,你只負責記錄,這樣快一點。”

喬瑜再次被他今天出類拔萃的表現驚訝到,看他一眼後騰出位置,用自己手裏那份档案袋裏的材料給他打了個樣,末了道:“謝謝。”

林一安沒什麽表情,垂眼解開質量粗糙的一圈一圈白線,隨口道:“你不用一直強調你的感謝,既然我們都快結婚了,這些都是應該的。”

喬瑜眨了眨眼,反問他:“可是我們事先說好的,就算結了婚你也不需要承擔作為丈夫的責任,這種事對你來說還是挺麻煩的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今天善良得實在ooc。

林一安的眼皮微跳,意識到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麽形象後,語氣帶上幾分不悅:“所以在你眼裏,我就是完全的利己主義者,不存在一點人道主義關懷?”

他難道沒接受過在路上要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品德教育嗎?

喬瑜被他一語戳穿,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最後心口不一地搖頭回答:“不是。”

感謝偉大的人道主義關懷。

她這話一截,林一安也不再開口,沉悶的档案室裏就只剩紙張翻動的脆響和他偶爾嗓音清淡的一兩句話,在被稀釋許多倍的雨聲的白噪當中,加上眼下本是萬物歸巢的時間點,出乎意料地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重復的工作把時間的體驗感拉得比平時要長,糅著他衣服上舒緩神經的馬鞭草的香味,喬瑜在這一瞬間裏,忽然發現身邊有一個人陪伴這件事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好得甚至讓人覺得,這應該是生命中難以割舍的一部分,以至於最後那本档案袋檢查完畢,時空感被驀地壓緊、皺縮,她能隱約感受到一點意猶未盡和失落,安靜地看著他把它們放回書架上的背影出神。

直到他松了一口氣的聲音把她拉回正常的時序,林一安顯然完全沒察覺到剛才的氛圍,輕描淡寫地示意她:“走吧。”

……

一直到下了樓,將要入秋的涼意比剛才更顯,喬瑜在看林一安撐開傘後才想起了什麽,問他:“你只帶了一把傘嗎?”

林一安也是在轉頭示意她進來的時候意識到這一點的,但又不好承認自己犯了這樣的低級錯誤,只能信口開河道:“公司裏只有一把傘了,別的都被員工借走了。”

喬瑜當然也沒什麽可懷疑的,點了點頭後,盡量小心地走到他邊上,躲進傘下。

只不過他這一路走得實在痛苦,喬瑜又怕自己的存在會加劇他的不適,很自覺地一點點往傘的邊緣挪動,也顧不上肩膀很快濕掉的那一小片。

林一安盡管不舒服,但理智尚存,一來為了自己的教養,禮讓女士是必要的;二來如果讓她濕透,自己今天來接她就毫無意義,於是傘在他手中隨著她偏離的方向一點點往她上方移動。

這一來原本好好的、綽綽有余的一把大傘,硬是被他們兩個人撐得顧此失彼、捉襟見肘。

等到喬瑜往一旁越歪越厲害,林一安總算受不了,語氣不善地問她:“跟我走在一起讓你覺得這麽不舒服嗎?”

“啊?”喬瑜下意識擡頭看他,覺得他這話不應該反過來說嗎。

林一安被她的毫無察覺氣得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告訴她:“你再往那邊走,我就真的要濕透了。”

喬瑜這才瞥見他被傘面匯集的雨水澆得完全透明的一側肩膀,嚇得趕緊縮回傘下,一邊小聲道歉:“不好意思啊……”

……

因為衣服濕了,林一安這次沒讓她穿防護衣坐副駕駛,只是臉色不太好看地告訴她:“沒關系,我現在也不幹凈了,車子明天送去洗吧。”

雖然他這張“我臟了”的生無可戀臉有點好笑,但喬瑜憋住了,全程眼觀鼻鼻觀心地保持沉默,一面看著車前窗越下越大的暴雨暗暗松了口氣。

等車駛入寫字樓的地下室,喬瑜在等待電梯數字一點一點下降時,才意識到這還是她第一次去他的公司。一時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以什麽身份來的,就莫名有種打退堂鼓的沖動,轉頭問他:“要不我就不進你公司了吧……在樓下的咖啡廳等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