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朝暮(25)

南嶺叛亂平定,宣平侯程宵於蜀地處死,南方兵權歸朝廷中權,玄明帝率軍而歸。

荷月天雨,水充沛,綿綿毛雨難免會顯得陰沉,盛京城前,萬名將士歸城,陣列分明。

隨著馬蹄聲踏來,軍隊首列,一身深色盔甲的男人手握馬韁,風塵仆仆,衣物略潮,毛雨濕潤了他的黑發。

城門大開,禁軍立刻清出長道,百姓圍街觀望,恭迎皇帝歸城。

時隔五個月,終於凱旋,李墨此刻無心顧於他事,面容微沉,心系皇宮裏的人兒,想來她也不便活動前來。

待趕回到皇城宮闕前,正躍身下馬,只見一太監急匆匆趕來,細雨潮濕天,他跪身連忙道:“陛下您終於回來了,娘娘已腹痛半日,是要生了。”

聽聞皇帝凱旋,福如富立馬便命人來傳告,此時的永安宮可忙如亂麻,這生孩子是大事,弄不好是要丟命。

李墨聽言,心頭一震,神色分外焦急,不得停歇地就往永安宮趕去,身旁的太監還想為他將儀仗撐起,卻被掀開制止,蒙蒙細雨沾濕他的細發。

是他來晚了些,卿兒可莫要責怪,他已是馬不停蹄的趕回盛京,未得休息。

永安宮內,宮人候在寢宮之外,盆盆熱水端進去,裏面人人慌張且著急。

姜卿兒帶著哭腔的喊聲,格外的顯耳,早些天就聽傳信,知李墨正在歸途之中,本是等著他的,這腹痛襲來,怕是等不到他了。

她疼得喊啞了聲音,快步趕來的李墨聽見此聲,一身盔甲還未脫去,心間慌張不已,指尖莫名的顫抖,他何時聽過她這樣的哭喊,簡直要了他的命。

見皇帝滿身潮濕地趕來,宮人慌忙跪下,高呼了一聲皇上回來了,寢宮裏的人聽得真真切切。

穩婆的話語姜卿兒耳邊再次響起,“陛下回來守著娘娘了,您提提力氣,小皇子很快就出來了!”

床榻上的姜卿兒身蓋薄毯,滿身的汗濕了她寬松的衣物,眼眶水潤,淚水順著眼角滑落,手緊緊攥著幃幔,喊聲柔啞。

寢宮外,李墨急忙詢問著福如富,裏頭的情況,那福如富回應,“穩婆進去快大半個時辰了,陛下且放心,娘娘身子養得好,定會母子平安的。”

李墨眉頭緊鎖,這叫他如何放下心來。

忽然裏頭皇後的哭喊從喊疼變成了,“……李墨!李華青……都怪你!討厭你嗚嗚……”

寢宮外的太監宮女們皆不作聲,皇後娘娘這是把皇上的諱名都喊了一遍,是極大的不敬。

再看看皇帝,急得團團轉,連忙揚聲回應道:“都怪朕都怪朕,卿兒莫要生朕的氣!你要好好的。”

這都討厭他了,都夠他著急一陣子的了。

話音落下,這位還沒來得及換下盔甲的年輕天子,大步就往房門去,看著形勢是要推門進去了。

福如富和一眾太監連忙上前把皇帝攔住,惶恐道:“陛下,產房不可進,於禮數於情理都不能進。”

“朕……”李墨瞧著擋著他的一眾奴才,眼底盡是焦急,皇後的哭聲著實令他心疼,喝斥道:“退下。”

福如富忙道:“陛下,這女子的事,您進去也幫不上什麽忙,況且人多雜亂,您是天子,頂立門戶,產房可是道鬼門關,莫擾了氣運。”

李墨頓了頓,沉著臉將人退開,什麽鬼門關,氣運的,他可不信,就是有也不懼,時隔多月不見,他只想見卿兒。

還未等李墨推門,福如富連忙抱住他的手臂,將人拖住,焦急搖頭:“陛下不可,娘娘會平安無事的,您就莫添亂了。”

李墨試圖將福如富甩開,但他體型略胖,特別纏人,像個狗皮膏藥似的,就如此僵持時,宮女又端了盆熱水進去。

李墨有些氣急敗壞了,揚言就是治福如富的罪,要砍他的腦袋。

正此時,裏頭傳來姜卿兒哭喊聲:“李墨!不準進來!進來我不就再也不理你......”

姜卿兒神志恍惚,身下的疼痛如撕裂般疼,快喘不過起來,她不想被他瞧見這個樣子,又難堪又淩亂,還滿是血味。

被裏頭人罵過後,李墨頓住,在原地躊躇不安,只好守在門口。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簡直如火灼般難受,李墨心頭裏都是汗,目光一直停留在房門上。

寢宮外的雨水漸漸下大,已不是方才那樣的毛毛細雨,清風徐來,吹散碎發,李墨的面容上還帶著這幾日路途上的疲累,下巴有著青色胡茬,是沒來得及整理自己。

好在回來的及時,他不想失言於她。

良久之後,宮女再次換了一次熱水,房間內啼哭聲不斷,眾人欣喜不已。

寧薇提著裙擺從房內跑出來,歡喜道:“恭喜陛下,母子平安,是位小皇子,聲音響亮,可有精氣神了。”

李墨二話沒說,舉步往房內奔入,福如富還在身後喊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