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念念相續(7)

謝王爺走後,正陽宮便顯得尤為清凈,福公公招呼著太監將殿內的檀香換了新的。

皇帝素來喜靜,各奴才低著首,輕手輕腳,只怕弄出聲響來,惹來惱怒。

那面色陰沉的皇帝正半倚與屏榻上歇息,雙眸緊闔,單手撐著額頭,因傷口剛換過藥,薄唇微白,一襲玄明的華袍略有慵懶。

雖神色有幾分虛弱,卻仍抵不住那渾然天成的威嚴,使得人難以靠近。

福公公剛入殿瞧了他一眼,只能低著首走上前道:“陛下,今兒個您都沒吃啥東西,奴才這就讓人端來膳食上一些?”

李墨仍舊闔著雙眸,沒有動靜,但也沒有拒絕,福公公躬了下身,細語命太監下去準備些清淡的吃食,皇帝傷口重著呢,吃不到什麽油辣腥膩的。

剛將人吩咐下去,李墨便擡了眼皮,手指微綣落在膝蓋上,指尖輕輕按壓著錦鍛布料,忽然他開口道:“把那張立後的聖旨拿來。”

福公公微愣,也看不懂皇帝的神色,應了聲是,隨即便去了長元殿。

將那聖旨拿到身前的檀木桌幾,李墨將它展平,上面一字一句皆是他以金筆書寫,當時落筆的喜悅早在今時一消而散。

沉默許久,他命福如富拿來火盆,這次便如她願,將這聖旨燒去,從此情去人散,了去牽掛,這半生清冷。

正此時,一小太監入殿來,躬身道:“陛下,安若縣主回來了。”

聽此,那捏住聖旨的手頓住。

……

夕陽余暉,已是晚霞映襯著天邊之時。

姜卿兒行在宮廊中,目光落於那遠處緋紅晚霞,心間寧靜,些許疲倦。

身前的太監正領著她往正陽宮去,宮女緊跟其後,皇城如此大,著實有些空蕩了。

正殿寬敞,檀色帷幔用金鉤掛於兩側殿柱上,旁邊的桌幾上擺放著玉瓷人像,兩座四扇戲蝶屏風。

姜卿兒入殿來,便見屏風中間的檀木矮桌上擺放著膳食,各式菜肴看得她抿了下唇

而那昏迷了兩夜的皇帝正席地而坐,骨節分明的手指裏端著小白瓷碗,他喝著碗裏的金骨湯,神態冷漠,不擡眸看她一眼。

看得出他精神不比從前,也不知傷勢怎麽樣了,姜卿兒福了下身,輕輕道:“卿兒給陛下問安,福泰安康。”

李墨仍是沒有看她,雙眸微冷,碗中的金湯香溢,在口中卻毫無滋味,他漠然道:“不是都走了嗎,還回來做甚。”

語氣格外的冷漠,姜卿兒一愣,果真是長公主說了什麽,癟嘴道:“我走哪去,陛下傷勢還這麽重。”

李墨將湯碗放下,擡眸瞥向她,穿的是一件侍女裝,他微蹙眉,不管長公主是不是從中做梗,“這燕家祠堂去了,安若縣主也封了,朕大可如你願,再無瓜葛。”

此言一出,候在一旁的福公公都退了幾步。

姜卿兒垂在兩側的手輕攥衣裙,怔怔看著他那冷峻的面龐,心中泛起酸楚。

殿中氣氛有些冷僵,姜卿兒深吸了口氣,緩緩走到他身旁坐下,扯扯李墨的衣擺,“長公主把我關了起來,好不容易跑出來見你,現在你還要趕我走不成。”

李墨側目瞧她,心中緩緩松動,所以這一次,真不是她想走便好。

見此,姜卿兒輕輕問道:“傷口還疼不疼。”

李墨淡淡地哼哧了一聲,尚不作聲,是不想回答。

姜卿兒便把聞訊的目光轉向了福公公,他回道:“回縣主,陛下今兒動了怒,裂了傷口,這剛把藥換上沒多久。”

李墨眸色微沉看向福公公,對他道:“出去。”

福公公苦著臉躬身退去,他還不是心系皇上嗎,難得縣主關心,還不讓說了。

殿內便只剩下二人,姜卿兒往李墨身邊挪動,他身上還有淡淡的藥味,她身子微探,二人貼得親近,輕輕道:“長公主的話,我都沒信,因為我不想走了,剩陛下一人在皇宮裏多可憐啊。”

李墨微抿唇,心尖一顫,頓默片刻。

他微嘆一聲,輕輕將額頭靠在她的秀肩上,輕聞她的女兒香,沉聲道:“你可知朕醒來不見你,有多失落嗎。”

姜卿兒哽了下喉,感覺著李墨微重的呼吸,墨發伴著她的臉龐,他那有力的手掌環住她的腰肢。

“差一點,朕就死心了。所以你可想好了,若是後悔,現在就走出正陽宮,別讓朕再見到你。”

姜卿兒眼眶微微紅,這個人嘴裏說著放她走,手卻抱著她不放,她點點頭道:“想好了,我舍不得你。”

李墨緊鎖著眉,擡首與她對視,姜卿兒輕柔地吻了下那微白的薄唇,嬌柔的臉蛋蹭蹭他的冷臉,“別生氣了,卿兒不是回來了嗎。”

李墨抿抿唇,有些意猶未盡,隨即將她下巴捏住,覆上紅唇索取,他雙眸微沉。

他已經給她機會了,若是以後還想離開,那時他便沒什麽好脾氣了,禁臠也好,皇後也罷,皆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