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紅顏誤(3)

九月秋雨綿長,天色陰沉,二十萬遼軍往盛京城進發,年近五十的太後韓長姝攜幼皇、韓家親信,權政官員,在盛京陷落前南遁,往江淮而去。

這盛朝欲要變天,而江山終會回到李家手裏。

冀南山上,濛濛細雨如此使人暢快,比起那日杜若寺的傾盆大雨,更是為凝重。

那共皇室禦用的錦雲輦車被掀翻在地,富麗堂皇的幃簾滿是爛泥,汙了車上的金輝。

一眾禁軍與內衛府的護衛,脖子處皆架著明晃晃的大刀,那刀鋒極快,輕輕一沾便會滲出血來。

盛京皇城中出逃上千人,於此地被遼軍攔截,不知是誰走露了風聲。

傾倒的輦車旁,立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身穿的竟是一襲玄明龍袍,不過已被雨水淋濕,地上的汙泥臟亂了她金絲鞋,顯得汙穢不堪。

這便是那權傾朝野的太後韓長姝。她面容艷麗卻蒼老不已,遮去皺紋的妝粉也褪去,珠釵盡落,往日威嚴不復存在,已是暮景殘光,只是個沒有用的老婦人。

這一身龍袍已表明她的野心,專政多年,早有稱女帝之心,年近六旬,竟遭大亂,差一點她就登帝了。

韓長姝渾濁的雙眸死死盯著眼前年盛男子,一身盔甲襯得身量更高大,氣勢寒洌逼人,那般容顏冷峻沉郁,倒有幾分像先帝征伐沙場的模樣。

斑白的鬢發散落下來,她聲線微啞,冷聲道:“沒想到你還活著。”

韓長姝以為這個棄子早就死在戰亂之中了,不曾想那所謂的平西王便是他,而這天下之亂也皆是他挑起的。

李墨則漠然直視著她的那身龍袍,眼帶嘲諷,這便是他恨之入骨的人,妄想成為大盛的女皇帝。“今日便是來取你欠下的債。”

韓長姝指著李墨怒喝道:“你膽敢對朕下手,孽子,你早已被先帝所除名,史冊上不會有你的名字。”

“朕?”李墨冷哧一聲,“就憑你還妄稱朕。”

從洛陽出來,李墨率著二軍士兵往江淮趕來,而謝知淵回到平西王的位置,與李九思攻占盛京。

韓長姝的人首必須由他親自來砍下,讓她嘗嘗他母親所承受的一切。

李墨逼近韓長姝,眸色寒氣滲人,她慌忙後退,卻絆到巖石,這雍容華貴的太後娘娘摔落在泥水之中。

汙穢肮臟,這才是她的本來面目。

李墨俯視著她,冷道:“至今起,史冊上皆是我,韓姓士族誅九族滅之,太後韓氏禍國殃民,貪圖享樂,致使朝中貪汙腐敗,與宰相韓子仲喪盡天良,做盡惡事,如今死不悔改,還意圖稱帝。”

韓長姝怒得發顫,環顧四周,她的內衛府、禁軍皆被壓制,她一生榮華富貴更狠厲要強,縱使到了晚年,也不願被踐踏。

她冷道:“今不想竟被你這喪家之狗所欺,待朕十萬禦林軍趕到,便要你做成人彘!解朕心頭之恨。”

“你若還有十萬禦林軍,何須逃亡至此。”李墨說著,抽出身旁護衛的長刀,“你的心頭之恨怎抵得了我的心頭之恨,整整近十五年光陰裏藏下多少恨意,等的便是這一天,為我母親報仇。”

泥水糊了韓長姝的眼,卻糊不住那刀刃上的寒光,逼壓而來的戾氣使得她膽顫不已,咬牙切齒道:“究竟是誰引你來此尋到我……”

韓長姝的話語還沒說完,刀光一閃,刀刃抹過她的喉脖,淅瀝的小雨裏濺起一道血水,混在泥土裏,掉落在水坑之中的是那珠釵淩亂的人首。

當場韓氏一族的人屏住呼吸,不敢妄動,那一眾太監侍衛瑟瑟發抖,生怕惹了那持刀之人,被押在地上的宰相韓子仲雙眼一閉,直接嚇昏過去。

唯有二軍的幾萬士兵個個面無表情,兇神惡煞,歷經沙場多年,早已見慣了血。

李墨一揮手中之刀,刀刃上的血隨雨水甩去,他將長刀扔給士兵,冷眸凝著那水泥坑裏的人首,壓低了沉啞的聲音:“明霖長公主李矜是我李家之人,除此之外還能有誰。”

不過人首分離的太後韓長姝已聽不見他的回答了。

……

盛京城外已是烏壓壓的遼軍抵於城前,百姓四處逃竄,人心惶惶,沒了曾經的紙醉金迷,火樹銀花的繁華景象。

太後韓長姝已棄百姓逃離而去,唯朝中良將劉羽、唐季二人為護佑城中百姓,以精兵堅守城池。

本以為一場腥風血雨的廝殺將起,兩軍一場惡戰,竟沒想到城下遼軍遲遲無攻城之象。

那身著錦衣華服的長公主英姿颯爽,站於城墻之上,而她身後則是身形修長的陸元澈,秋風陣陣,吹散青絲長發。

兩軍陣前,平西王謝知淵與齊王李九思立於城下放話,為保城中百姓,只要二位將軍打開城門,絕不會燒殺搶掠,動百姓性命。

二位將軍尚在猶豫,問話:“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