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妄念(8)

弘忍回到廳殿,只見越思小和尚正癱坐在椅子上,滿臉醉意,也不知陸元澈灌了他多少酒,越思自幼在寺內長大,哪裏碰過酒,直道難受。

姜卿兒便讓恩翠去做了一碗醒酒湯來,越思這才好了些,很快就睡著過去。

陸元澈從後院裏出來,看過屍體的他一臉不快,“滿地血,滲得慌。”

來到廳殿,見弘忍神態,似乎正在等他,忙上前詢問在長廊時可有看清那黑衣人容貌。

弘忍神情平靜道:“來人蒙著面。”

陸元澈思索著,“這如柳看著不像是尋短見,左手肘有些往外翻,像是脫臼,一個尋死的人,死前會把手弄脫臼作甚,想必與黑衣人有些關聯。”

就連陸元澈也看得出如柳並非自殺,弘忍漠然回應:“兩者無關,黑衣人是舔血過活之人,殺了如柳,何必再做出自殺的假象。”

姜卿兒站在弘忍身旁,聽了二人言語,輕輕道:“那黑衣人弄傷紅鳶姑姑,平日我與她也沒得罪過人。”

弘忍眸色深沉,只是提醒道:“往後煙雲坊需多加守衛。”

他沉默著將神智不清的越思背起,陸元澈見此,忙道:“我可沒讓越思喝多少酒,只是小小的一壺,他就成酒鬼了。”

弘忍蹙了下眉,並沒追究,向二人作別,“無他事,貧僧告辭。”

見外面漆夜,姜卿兒說:“已是夜深,杜若寺在郊外,大師還是在煙雲坊留宿,幫了奴家這麽多次,奴家還未曾答謝。”

弘忍神色清冷,“佛門弟子不適喧鬧之地。”

揚州煙雲坊,繁華之極,與太後權下梅花內衛牽連頗深,若非是陸元澈作亂,他便不會來此。

陸元澈道:“人是本少爺帶出來,自然會負責,本少爺尋個清靜的客棧。”

“不必。”弘忍回應著,離開了煙雲坊。

他態度堅決,陸元澈只好作罷,如今這人的脾性,是越來越隔人千裏了。

姜卿兒望著弘忍漸行遠去的背影,她側首輕輕對陸元澈問道:“陸少爺怎麽會認識弘忍大師?”

陸元澈一愣,神色浮誇道:“替姑娘前去謝禮,便結識了,大師真乃神人也,本少爺一見便知是可交之友。”

姜卿兒見他浮誇,無奈淺笑道:“奴家謝謝陸少爺這份好意了。”

陸元澈看著姜卿兒,頓了一下,道:“嘖,不是說你病了嗎,本少爺見著活蹦亂跳的。”

姜卿兒微愣,擡手扶著額頭,還咳了兩聲,“我這頭還昏昏沉沉的。”

說著,姜卿兒往樓坊裏去,陸元澈跟在身後,說道:“此事未平,明日煙雲坊怕是不得招客,安心配合尋查吧,你這腦袋啊,還得更疼,那黑衣人事還有蹊蹺呢。”

陸元澈平時遊手好閑的,這次可是眼邊發生的兇案,這會兒來了勁。

姜卿兒一面走著,一面揉著額角道:“容陸少爺為煙雲坊費心了。”

陸元澈雖行事狂傲,但也不是個無理之人,見她病得難受,命人將屍體擡去陳屍房,便離去了。

本來徹夜紅簾深帳的煙雲坊,今夜安靜不少,花魁死在廂房裏的消息,想必明早就傳便整個揚州城,對煙雲坊多少是會有影響。

只是有些惋惜如柳就這般死去……

趁著月色,一路寒風陣陣,頗為陰森,姜卿兒加快步伐鉆進了姜紅鳶的房間裏。

醫館的大夫來後,姜紅鳶便退到房間裏,傷口被大夫用針線縫合,她正坐在太師椅上,換好了幹凈的衣物,桌上一盞燈火,撐著整個房間的光亮,顯得有些昏暗。

姜卿兒聳了下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向姜紅鳶的手臂,纏好著紗布,“好些了嗎。”

姜紅鳶看她一眼,“嗯。”

姜卿兒倒了兩杯暖茶,關懷道:“大夫包紮時,我見傷口割得如此深,著實嚇人,近來你可碰不得水了。”

雖然知道姜卿兒是在擔憂,姜紅鳶卻不屑回應她,專注於手中卷書,一本關於劍器的書。

姜卿兒輕嘆一聲,又道:“如柳的事交給官府的人去處理了,若是潘秀才知道此事,怕是悲痛萬分。”

姜紅鳶翻了一頁,淡淡道一句:“是嗎。”語氣裏充滿著不信。

姜卿兒啞口,只好單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火光映照在容顏上,鳳眸微轉,不經意間流露幾分柔媚。

她蹙著眉頭,輕輕開口道:“你是不是惹了什麽事,我看那些黑衣人是來殺人的。”

雖然這些年,姜紅鳶從不讓她追問她的事,但姜卿兒多少也能看得出來,她沒那麽簡單。

姜紅鳶這才擡眸看過來,二人對視片刻。

姜卿兒本以為她會避而不答,卻見姜紅鳶緩緩道:“是有人找到我了。”

像是意料了很久一樣,遲早會有人來取她命。

姜卿兒疑惑道:“誰?”

姜紅鳶將書放下,回想先前站在姜卿兒身旁的弘忍,她下意識頓了一下,卻又漫不經心道:“前代廢太子的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