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妄念(2)(第2/3頁)

姜卿兒微揚起唇,暗自思酌,“不會的。”

恩翠笑而不語,她將冷卻的湯婆子拿起,“翠兒去討要些熱水把湯婆子暖上。”

言罷,二人不再閑談,恩翠便出了房門。

正此刻響起了鐘聲,深沉綿長,一下又一下,回蕩在整座寺院,整整敲了一百零八下。

姜卿兒微擡首望向窗外,她雖鮮少接觸佛理,還是知曉晨鐘暮鼓的緣由,只是這荒郊野外,寺內僅又兩名和尚,還費辛勞敲鐘作何。

鐘聲停下不久後,越思小和尚端著齋飯送來,不過是些饅頭粗糧,蘿蔔鹹菜。

寺中吃食實為清淡,姜卿兒是很久沒吃過這般清苦的膳食了,自從她成為煙雲坊名妓之後。

用過膳食,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只是這天地間的白雪映襯得黑夜不夠黑罷了,風雪仍在吹刮著。

婢女恩翠止不住地打瞌睡,姜卿兒便送她睡下了,恩翠比她小上一歲,是姜紅鳶給她找來的小婢女,跟了她三年,雖平日有些口不遮言,但心思簡單。

姜卿兒望了眼睡著的恩翠,尋了被褥給她蓋上,便出房門去透氣。

寺院內的禪房中幽幽傳來清沉的誦經聲,在喧鬧繁雜的煙雲坊呆久了,如今在寺中借宿,竟顯得格外的寧靜祥和。

姜卿兒身在煙雲坊數年,並不是一開始就如此風光無限,雖身為坊主老鴇義女,受過的苦不比坊內其他女孩來得少。

自幼習舞,姜紅鳶向來嚴厲,行錯事,說錯話,練舞不精,皆會挨打挨餓,這條路是她自行選的,盡管會哭,但從未後悔。

而現如今她的風光不過剛開始,年十五正值花容月貌,得姜紅鳶推捧,一曲雙劍舞驚艷揚州。

姜卿兒尋著誦經聲來到禪房前,她攏了下衣袖趴在簡陋的房門前,透過紙糊的窗戶縫隙往裏瞧。

裏面檀桌上燃著一盞明燈,房內昏明,墻面之上畫著偌大的一字‘禪’,占據了整面墻。

只見那僧衣和尚盤坐在蒲團上,身前擺放著木魚,他闔目誦經,手中捏著木制錘輕輕敲擊。

望著那清肅的背影,姜卿兒心緒微動,自來在煙花之地長大,她見過眾多形形色色的人,這種渾身散發著清心清欲,一派正像的人還未曾見過。

好歹敗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縱多,這和尚都沒正眼瞧她,皆說佛家弟子不近女色,她可不信。

可金水寺那幫和尚還不是拿著達官貴人的香紙錢,私下喬裝打扮來煙雲坊作歡樂,普渡眾生?又有幾人是真和尚。

姜卿兒雖為清妓,但聽慣了坊間的含嬌鶯聲,巫山雲雨,哪裏是什麽不知人世黃花姑娘,如今倒好奇這俊和尚脫了衣服是何等姿色?

姜卿兒收回目光,穩穩身形,如此之念,她頂多想想罷了,輕是輕浮了些。

正此時,禪房中的誦經木魚聲忽然停下,那清沉的聲音從裏傳來,“夜已至,施主怎未休息,倚門前聽貧僧誦經?”

聽聲,姜卿兒哽了下喉,被發現了……

她頓了下,隔著門隨意解釋道:“夜不能寐,心中有惑,便想來詢問大師。”

禪房內的弘忍和尚未有半點猶豫,淡淡問道:“施主心有何惑?”

“有勞大師了。”姜卿兒抿唇一笑,輕輕推開禪房的門,那弘忍和尚身形仍舊端坐在蒲團上,他眸色淡漠,手掌立於身前,輕頜首。

姜卿兒入門而來,弘忍大師身旁的那木魚已被放下,真有替她解惑的意思,一點也不避孤男寡女之諱,可那雙黑瞳始終不專於她身上,深沉且幽墨。

姜卿兒這才發現他手中還握著一串白玉佛珠,材質清透無暇,鑲邊金色,不似一個清苦和尚所擁有的。

所用的佛珠如此奢華,這弘忍大師也並非表面這般簡單,興許還真是個花和尚呢。

“何惑?”弘忍道。

姜卿兒思緒收回來,低思片刻,何惑…?那她得找個理由……總不能說是貪圖大師美色而來吧。

忽想著一個,她便道:“你說這世上是先有男人還是先有女人?”

此話問出,眼前的大和尚擡眸與姜卿兒對視,這會兒總算是認真看她了。

他掠過淡笑,說道:“不曾想困其施主的疑惑是這般哲性的問題,本以為施主是自身之惑所困。”

見弘忍一笑,姜卿兒些許意外,大和尚笑起來也很好看,她便坐於他一旁的蒲團,“那大師能解答與否?”

弘忍道:“佛曰萬物皆空,皆為妄念所化,何須分先後,施主何須執著於此惑。”

姜卿兒湊近了些,故作求知道:“奴家只想知曉若先有男人,如何生子,若先有女人,如何得種?”

弘忍頓了一下,這坊間的小丫頭怕是故意來調戲他的,他微蹙眉道:“阿彌陀佛,諒貧僧修行尚淺,難以解釋。”

姜卿兒見他不予回答,問道:“一切都是空的,心有所念,怎會為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