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姬稷端正坐姿, 兩個人膝蓋對膝蓋,他再三確認:“趙姬真的願意嗎?”

趙枝枝乖巧點頭。

姬稷盯住她, 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不情願的神情。看了又看,將她看笑了都沒看出任何端倪,她眨著彎彎笑眼靦腆沖他笑:“殿下作甚這樣盯著趙姬?趙姬的臉上又沾了米粒嗎?”

說完,她自己去摸臉。

姬稷雙手覆上去, 覆住她摸臉的手, 柔聲問:“集宴上到處都是人, 跳舞的時候,會有很多人盯著你看, 趙姬不害怕嗎?”

趙枝枝低眸:“可能會害怕。”

姬稷覺得自己好像就在等她說這句害怕, 她說了害怕, 他就有理由推掉這件事。他內心充滿矛盾,此時此刻, 再也沒有比他更糾結的人。他想讓趙姬去,又不想趙姬去。

大多數時候, 他認為趙姬不會一直膽小如鼠, 她遲早會有膽大的一天,所以他沒想過藏起她。但偶爾,他也會悄悄地想, 要是趙姬一直膽小如鼠,只在他一個人面前玩鬧歡笑,那他就一直將她珍藏起來好了。

姬稷淺嘆一口,大殷鐵血男兒, 怎麽成天為這種細事傷神?

不妥當,實在不妥當!

他將趙枝枝攬進懷裏,語氣堅定:“害怕就不去了。”

趙枝枝同樣語氣堅決:“不,我要去。”

姬稷低下腦袋,眼巴巴望她:“不是說害怕嗎?”

趙枝枝:“跳完《綠袖》就回來,就算害怕,也只會害怕一支舞的時間而已。”

姬稷:“可以再考慮考慮。”

趙枝枝:“不考慮了。”

姬稷:“一定要去啊?”

趙枝枝:“一定要去。”

姬稷心中五味俱陳,心酸占了一分,欣慰占了七分,剩下兩分是激動。

他捧住她的臉親親:“趙姬長大了。”

太子年輕俊美的面龐近在咫尺,同她說這話時的腔調卻老氣橫秋,趙枝枝略不服氣。她只會變老,不會長大,因為她早就長大了。

為了更好地在集宴上跳好《綠袖》,趙枝枝開始勤奮地練習。

早上也不賴床了,午食過後也不午睡了,下午不玩鬧了,每天一睜眼,就是跳舞。原本她想沒日沒夜地練習,但是太子不讓,黃昏之後他回來,就不讓她再跳了。

他命星奴和蘭兒盯著她,跳舞不能超過兩個時辰,她悄悄地關上寢屋的門窗,說自己要睡覺不讓任何人打擾,機智地躲在屋裏安靜練舞。

趙枝枝決心要跳一支最美的《綠袖》。

太子鮮少讓她做過什麽,這次提出集宴獻舞,肯定是因為這件事很重要。

他點名要《綠袖》。她的《綠袖》跳得最好,雖然別的地方可能有比她跳得更好的人,但是帝台就她一個。

趙枝枝第一次覺得跳舞是件令人自豪的事,她從有那麽一點用處的趙姬,變成有兩點用處的趙姬了。

在汗水的揮灑和日復一日的辛勤努力中,時間一天天過去,諸侯集宴之日很快到來。

集宴前夕,趙枝枝緊張得睡不著覺。

她睡下又爬起,局促不安。

因為明天要獻舞,今晚她只和太子歡愛了半個時辰就停下來。太子沒有繼續折騰她,他頂著猩紅的一雙眼,喘著大氣,神志不清地去洗了冷水澡,等他洗完回來後,又恢復成平日冷靜淡定的太子了。

趙枝枝再一次從床上坐起後,姬稷也跟著坐起來。

“趙姬想去看看明天穿的衣裙和戴的發飾。”這是趙枝枝第五次提出要下床走動。

姬稷看出她焦慮難安,他沒有摁住她不讓動,而是陪她一起查看備好的衣裙與首飾。

看完後,趙枝枝心裏輕松不少,她重新回到床上躺好。

姬稷低身吻吻她的額頭與嘴唇,“孤給趙姬說個故事吧。”

趙枝枝好些日子沒聽他講故事了,他這時提起,她的思緒瞬時被他要說的故事吸引住:“嗯。”

姬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任性調皮的小孩子,他總是喜歡捉弄人。有一次,他的家裏來了許多客人,他捉弄了這些客人,他的父親十分生氣,可是又不能隨便罰他,因為他的母親和他的兄長會護著他。於是,他的父親罰他參加比賽,和那些客人帶來的孩子們比賽,他要是輸了比賽,他就得在人前脫褲子挨打,並且高呼三聲‘我是烏龜王八蛋’。”

趙枝枝笑出聲:“烏龜王八蛋?”

姬稷繼續說:“為了不輸掉比賽,這個小孩子從早到晚練習,在他看來,這場比賽是關於尊嚴的比賽,比他的生死更重要,他絕不要在人前脫褲子挨打並且承認自己是烏龜王八蛋。他從來沒有這麽努力過,努力得都快耗掉半條命。”

趙枝枝斂起笑容,她開始為這個調皮的小孩子擔憂:“之後呢?”

姬稷:“他告訴自己,一定要贏,可是他越想贏,他就越緊張,比賽前夕,他緊張得睡不著覺,直到天亮,他也沒能睡著。第二天比賽開始,沒能睡好覺的他,無法將自己的實力全部發揮出來,毫無疑問,他輸了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