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姬稷眼眸微瑟, 沒有應下。

男人伏在地上,文文弱弱, 看起來甚是恭敬卑微。可這只是表象而已,一個在趙王室遊刃有余,無人接應只是憑著直覺行事就能謀劃上奏書猜透殷王室心思的人,絕不是什麽簡單人物。

他若不用他, 便該殺了他。可他偏偏是趙姬的哥哥。

他單純天真的趙姬, 似乎並不討厭她的這位哥哥。他曾聽她提起過她的哥哥。

姬稷不想讓他的趙姬再次被趙家的事所困, 他沉聲提醒:“她已不是你趙家的人,她是孤的趙姬。”

趙朔心猛地一攥, 短促的呼吸過後,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自然:“是小人無禮, 小人會就此謹記,她已是殿下的趙姬。小人想求見殿下的趙姬, 望殿下恩準。”

趙朔低得不能再低,他的額頭貼到地上, 大室鋪滿草席, 冰冷平滑的草席蹭掉他鼻尖汗珠,他聽見帝太子走下來的腳步聲,很輕很慢, 他忽地害怕起來。

這份害怕不是為他的生死,而是為他不能再見她。他害怕帝太子拒絕他的請求。

帝太子的白襪映入眼簾,趙朔沒有猶豫,他抱住他的腿, 以奴隸的姿態再次請求他:“求殿下恩準。”

這一次,他看清了帝太子的長相。

是個俊美少年。淡眉黑眸,挺鼻薄唇,高高在上的沉沉氣勢,不苟言笑的冷漠目光,那雙無情無緒的眼,與外表的年輕並不相稱,像是見慣世事,從容爾雅。

趙朔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他對上帝太子低睨的眸光,不躲不閃。

帝太子問:“你是為你自己求見,還是為趙家求見?”

趙朔回應:“為兄妹情。”

“非見不可?”

“非見不可。”

“黃金千兩換一面,你舍得?”

“舍得。

姬稷沒有再問。

他原就沒想過要囚著趙姬不讓她與外人見面,這陣子時局緊張,趙姬為了不讓他擔心,連俳優和諧人都不再召,終日待在建章宮,沒有出過建章宮一步,每日就只練字看書,甚是乖巧。

他忙了兩個月,趙姬便悶了兩個月。她都快悶壞了吧?

姬稷看著趙朔,忽然想到讓趙姬解悶的法子:“趙姬喜歡聽故事,這月十五,雲澤台的大門會為趙姬而開,你的故事若能討她歡心,她自然會與你相見。”

趙朔一愣,隨即謝恩:“多謝殿下。”

姬稷擡腿從趙朔身側離去,走到門邊,忽然想到什麽,擲下一句:“莫要拿你趙家的事煩她。”

“喏。”

趙國的事,姬稷心中雖有定論,但還是詢問了季玉的看法。他沒有將趙朔獻上的良策說出來,只是將從趙朔這裏得知的趙王室細事告知季玉,問他有何想法。

季玉得出和趙朔一樣的結論,他也認為應該扶持趙太子墨坐上王位。

“就算趙太子不恨趙王,扶他上位,也比讓現在的趙王繼續做王更強。趙國國政,大半握在貴族手中,新君勢弱,若是登位,定然不敵貴族,到時國政內亂,新君要想坐穩王位,只能繼續依仗當初扶他上位的殷王室。”

姬稷的想法和季玉不謀而合,他面上不顯,不動聲色問:“季君的想法,是將太子墨視作一個戀權的正常人。倘若他是一個瘋子呢?”

“是瘋子那就更好了。”季玉興奮地搓搓手,“屆時無需我們推波助瀾,他自己就能將趙國攪亂。臣有生之年,還沒見過自請亡國的瘋子,興許不久以後有幸一見。”

姬稷很是滿意,拍拍季玉的肩:“季君與孤,不謀而合。”

季玉得到肯定很是開心,他覺得自己現在可以做太子面前第一人,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時候,太子告訴他,扶趙太子墨上位的良策早就有人提出,連趙王室的情報也是那人給的。不但如此,上奏書一事,也是那人搞出來的。

最要命的是,那人不但有深識遠慮的才華,而且他還姓趙,是趙姬的哥哥。

季玉如驚雷在耳,兩眼發黑,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他再不努力,就要被人比下去了。

季玉這些日子飄上天的成就感消失瞬無,趙朔帶來的脅迫感令他惴惴不安,天下竟然還有比他更聰明的謀士。

季玉牛皮也不吹了,馬屁也不拍了,嘴裏半句漂亮話都不敢再有,伏首姬稷跟前:“最遲明年春天,臣一定會讓安城的土地上種出糧食。”

姬稷斂眸含笑,扶起季玉:“那就全托季君了。”

姬稷在安城待了一日,翌日出發回帝台。

回到帝台,直奔王宮,是夜急召大臣,議了三日,最終定下趙國之事。

先換王,後撤兵。撤兵之前,為穩住趙王,將殷軍從齊軍手裏搶回的趙國城池悉數奉還趙王。

姬阿黃得到書信,氣得跳腳,一口氣吃了兩頭炮豚才冷靜下來。

“這麽好的機會,竟然不直取邯鄲,啾啾變笨了,王父也變笨了。”姬阿黃抱著蒙銳哭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