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趙枝枝不出聲, 她腦袋越垂越低。

姬稷攬住她腦袋,往他懷裏扣緊, 不停撫她後背:“乖乖,莫哭,莫哭了。”

趙枝枝嗚咽著細細的嗓音。

姬稷心煩意亂,想為她抹淚, 手摸過去, 少女臉上並無眼淚, 她的眼淚含在眸底,落在心裏。

他的趙姬傷心了。

為著他的兩句話, 她真的傷心了。

盤古可鑒, 他只是想逗逗她, 想看她吃味而已。趙姬是溫柔的,是可愛的, 她從不忤逆他,可他偶爾也想看她忤逆他一次。

他希望趙姬在乎他, 像女人對心愛男人的在意。

他覺得趙姬已經愛上他, 可他時常又覺得她不是愛他。他很少去想這樣的事,因為趙姬每日都在他身邊,他一伸手就能將她抱到懷中。

姬稷雙臂用力抱緊他的趙姬, 人前冷峻的眼,一低下來,全是少年懵懂的柔情。這份柔情中有迷茫,有驚慌, 唯一沒有的,便是從小身居高位的強勢。

他軟了聲去哄著他的趙姬:“乖乖,你瞧,她們脫光了,孤也沒覺得好看,孤帶你出來遊玩,自然只和你一個人好。”

他又道:“乖乖,讓孤親親,親了嘴,親了眼,就不傷心了,好不好?”

他說完,腦海中冒出一個主意,沒有親她,而是彎下腰,往草叢裏拔了幾根棕葉,指間靈動。

趙枝枝原本沒想哭,她只是急了,沒等她急完,殿下就開始哄她。他不哄還好,他一哄,她眼裏酸酸澀澀,更想哭了。為了不讓眼淚湧出來,她必須全神貫注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她越想平靜,越是無法平靜。

太子哄著她,她生出一種錯覺,覺得自己確實該被他哄著。她將太子的好當成理所當然的事,這樣不好,非常不好。她會被自己害死。

姬稷見她兩眼發怔,以為她被他手裏的草葉吸引,指間動作越發利索:“瞧,快瞧,這是什麽?”

趙枝枝眨著淚眼看他編東西:“是……是什麽?”

姬稷編出一個草蚱蜢,扯著須兒拎到她面前:“是蚱蜢。”

趙枝枝雙手捧住草蚱蜢,眼睛越張越大:“像活的一樣。”

姬稷:“你喜歡嗎?孤再編幾個給你,咱們去河邊坐,那裏的草茂盛,能編更多花樣。”

趙枝枝點點頭。

姬稷牽著趙枝枝,趙枝枝拎著草蚱蜢,她沒再戴帷帽,奴隨撿起她的帷帽,在她身後拖起她長長的裙擺。

她聽見有人驚嘆:“原來是個美人,不是醜八怪!”

“瞧她,她眼睛紅紅的,定是剛才哭過了。”

剛才那群袒露身體的女人已經系好衣帶,她們再次喊話,這次不是對著太子喊,而是對著她喊了。

“你哭什麽,真是沒出息,生得這麽美麗,還擔心別人搶男人!”

“我們走開便是,不搶你男人!”

“這裏多得是男人,我們不差你身邊那一個!”

她們紛紛散去,走的時候順便將後面來晚的女子給拽走:“別想了,瞧見她相貌沒,那個男人你們搶不到,不要自取其辱。”

有人聽不懂:“自取其辱,什麽意思?”

“就是自己扇自己耳光的意思。”

問話的人笑著輕扇自己臉,大家哄笑著走開。

趙枝枝靦赧耳熱,她確實沒出息,她們笑她,她認了。

她往前瞥了眼,見那群向太子示好過的女子,此時已經另尋情郎,一個個打得火熱。她們縱情玩樂的豁然,令她既向往又茫然。

如果她是她們中的一員,她有勇氣什麽都不圖,就只圖一日的歡好與溫柔,與自己相中的男人盡情快活嗎?

趙枝枝收回視線,牽緊姬稷的手。

她應該沒這個勇氣。

比起男女歡好,酒足飯飽更合適她。

趙枝枝往姬稷身側靠得更近,姬稷步伐更快:“就快到河邊了,咱們挑個風景好的地方坐,孤給你編花編蜻蜓編蚱蜢。”

他們尋了個無人的角落坐。奴隨和寺人鋪開錦布,姬稷揮揮手,稟退奴隨與寺人,讓侍衛們躲到暗處去。

河邊微風徐徐,水聲潺潺,河對面幾株盛放的桃花樹,風裏是草葉與花的香味。

姬稷專心致志編草。

他很多年沒編過這玩意了,小時候跟長兄學的。長兄說,王子也好,庶民也好,要討好心愛的女人,就得不遺余力,露上一手,方能贏得美人心。

他那時六歲,不懂什麽女人不女人,有了喜歡的,直接鎖在身邊不就行了嗎?要什麽美人心,得到人就行。

姬稷手下一慢,瞄了瞄靠在他肩膀的嬌人兒。

趙姬正在玩草編的蜻蜓與蚱蜢,她眼底委屈巴巴的淚水已經不見,她臉上又有了笑容,兩只手分別抓著草蜻蜓和草蚱蜢,拿在半空晃來晃去。

趙枝枝嘆服:“殿下,你編得真好。”

姬稷:“都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