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宮。

殷王室的人齊齊聚在崇德大室外, 魯皇後抱著她的雙生子哭得泣不成聲:“陛下……陛下……”

眾人焦急不安,誰都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大家默契地將眼神偷偷投到前方清瘦的太子身上。

太子年輕英俊的面容沒有絲毫慌亂, 更沒有即將臨危受命的躁動,他那雙深邃的眉眼,有的只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擔憂,一個儲君對不軌之徒的暴怒。

外面已經封城, 城中每一處大道都有重兵把守。他們站在這, 聽太子有條不紊地將事情吩咐下去, 一樁樁一件件,從容不迫, 雷厲風行。

倘若陛下遭遇不幸, 太子就將成為新的帝天子。這份認知, 使得眾人看向姬稷的目光更添幾分炙熱。

魯皇後含著淚眼心酸地朝姬稷站立的方向望了望,抓住雙生子的手更為用力。

姬小白的生母禦婦王夫人此時發問:“殿下, 此時是否該召貓貓回來?”

“召他回來作甚?”姬稷已經從帝天子遇刺的震驚中平靜下來,他冷睨過去, 又問:“有何理由召他回來?”

王夫人小聲:“自是要回來奔……”

姬稷:“奔什麽?”

王夫人:“奔喪。”

姬稷怒道:“混賬!”

王夫人嚇得不敢再說話。

姬稷掃視眾人, 一字一字,清晰有力:“殷人男兒,命九條, 王父七次出征七次大勝,這一次,也定然不會有事。掂量好你們嘴裏的每一句話,張嘴之前, 先問問自己說了這話,有沒有命活到明天。”

眾人悄然無聲,只有魯皇後細碎的哭聲斷斷續續飄蕩。

姬稷聽她哭,眉頭皺得更深。

他很想讓她閉嘴不要再哭,身為一朝皇後,怎能如此柔弱不堪?

姬稷心中煩躁不安,他擔心王父,擔心殷王室的未來,他恨不得現在就將做這事的人揪出來淩遲。

他腦海中轉過一眾主謀人選,雙手一點點攥緊,這些人選中,大多數是諸侯國國君。

帝台正在慢慢走上正軌,他們見舊貴無法阻擋殷人的腳步,所以按捺不住要自己動手了嗎?

姬稷發誓,倘若他的王父喪命今夜,將來他一定會為他報仇。那時,他會將幕後主謀碎屍萬段,屠城滅國,用血流成河的慘象警告世人,警告每一個試圖挑釁殷王室的人——

血債血償,雖遠必誅。

他會讓他們知道,什麽是正統,什麽是臣服。

姬稷心中思緒萬千,但他面上並未表現一分一毫。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人前鎮定。

他是帝太子,他不能亂。

大室門終於打開,醫工從裏面走出來。

眾人緊張萬分。

魯皇後第一個迎上去問:“陛下如何?”

醫工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朝一旁的姬稷鞠手躬身:“陛下一切安好,只是磕破腦袋暫時昏迷而已,如今已經醒了。”

眾人又驚又喜,驚的是帝天子遇刺竟然只磕破了腦袋,喜的是帝天子安然無恙。

方才短短一個時辰,他們歷經了人生中最大的恐慌與害怕。現在好了,一切都沒變,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天佑大殷。

姬稷長長籲口氣。

沒事就好。

他松開緊攥的拳頭,掌心全是汗,後背也被汗浸濕,此時被風一吹,有些涼意。

寺人:“陛下召殿下進去。”

其他人跟著也要進去,被寺人攔住:“陛下說,只見殿下一人。”

姬稷邁進大室,快步向床邊而去:“王父,王父!”

姬重軻半躺在床上,腦袋包著布條,朝姬稷招手:“王父無事,啾啾莫急。”

姬稷這時不在乎被喚乳名了,他急急地查看姬重軻周身,果真如醫工說的一樣,只是腦袋磕到了,並無其他傷勢。

姬稷:“王父放心,兒已經派人去查幕後主謀了。”

姬重軻頗為窘迫,聲音放低:“啾啾,王父只召你一人,正是為了此事。”

姬稷:“但憑王父吩咐。”

姬重軻想到自己受傷的事,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猶豫半天,還是張了嘴:“此事,是個誤會。”

“誤會?”

姬重軻將事情一一敘來,為免帝王威嚴受損,用了大篇毫無用處的累贅之語繞來繞去。

講來講去,就只有一個意思——

朕喝醉了,朕摔倒了,摔倒的時候剛好摟了個宮人,朕摔昏了,醒來後大家都說朕遇刺了。

姬重軻也不知道傳謠的是誰,只好問姬稷:“是誰第一個說朕遇刺了?”

姬稷咬牙切齒:“是姬阿黃。”

不多時,姬阿黃跪在大室中央,委屈辯解:“兒子進門的時候,見王父倒在地上,地上有血,旁邊還有個鬼鬼祟祟的宮人,所以兒子就……就……”

“那不是血,是新上貢的漿酒。”姬重軻撐著額頭,“那個宮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