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 穴兔的星辰(第3/7頁)

“唔。”他說。

我用英語磕磕絆絆地起了一個頭,提起暑假的時候爸爸會帶我們家裏人去山裏住。他沒有打斷我,只是靜靜聽著我講起山裏的竹林,農家爺爺種的蘭花,騎著自行車到處亂跑的流鼻涕小姑娘,還有盛夏夜裏的星辰。

一開始我不太敢看承太郎的眼睛,只是虛虛地看著他校服上的扣子,絞盡腦汁地搜索腦中的英語詞匯,用簡單的句式把想說的表達出來。有時候我會因為找不到合適的詞匯卡殼,不由自主地用日語念叨幾句,承太郎就會輕輕地用英語將我想說的詞念出來,然後繼續用他那雙松石色的眼睛平靜地看著我。

我越講越順,我提到了那天晚上我曾見過北半球盛夏的銀河,我看到了金星還有天鵝座,有些星座只有冬天才能看到,比如水瓶座……

“我就是水瓶座的呢。”承太郎說。

我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被自己嗆死。

“星星確實很美。”他說,“你說得很好,立香。”

空條承太郎那張冷峻英挺的臉上,慢慢地漾起一個笑容。

“只是英語會話而已,你不必這麽緊張。”

我……

我其實……

英語老師叫同學們回過頭來繼續聽講,我機械地坐正,雙眼盯著黑板,心卻已經離開了胸腔。它推開了教室的窗戶,蹦跳著飛到了天台上,旋轉著發出了微風吹過鈴鐺所能發出的清脆聲響。

其實,我的所有不自在,都是因為對面認真聽著的人,是你。

簡單的,能從舌尖上輕快地彈進人心的名字。

你的名字。

KUJOJOTARO。

空條承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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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香?”

我的手一抖,粉筆險些被我折斷。原本黑板上的小人也因為這一筆的歪斜而在臉上被我長長地畫了一條線,破壞了這一副小小的肖像畫。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開始管我叫立香。而我沒有勇氣喊出他的名字,只能像是普通同學一樣叫他空條。

我迅速轉過身,努力用自己單薄的身子擋住那副畫,勉強笑著說:“空條同學,你還沒走啊?”

承太郎的手中拎著他的書包,看起來只是折回來取個東西。

“唔,便當盒忘在課桌裏了。”他說,然後用空著的那只手壓了一下帽檐,“你是今天的值日生嗎?”

“呃,對的。杏子說她還有點事,就提前走了。我擦完黑板也該回家——”

承太郎微微俯身:“你在畫什麽?”

我肩膀一顫。

“戴帽子的男生,還有耳釘……這是我嗎?”

我慢慢地挪開,露出身後那副小小的漫畫。粉筆畫上的承太郎當然戴著他標志性的帽子,鬢角邊垂下一縷卷卷的發絲,被我簡化成了一條曲線。Q版小人的臉肉肉的,圓圓的,我添上了兩條粗粗的緊皺的眉毛,讓這個Q太郎看起來兇兇巴巴。

只是一條不和諧的線條歪歪地劃在了這幅小肖像的臉上。

我發現自己很難解釋為什麽會在做完值日之後賴在教室不走,還在黑板上畫他的Q版小頭像。我的小腦袋瓜飛速轉動著想找個理由,手心都緊張到冒出了汗。

承太郎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講台。我腳底生根般地動不了,只能感受到一具溫熱的身體緩緩靠近,高大的青年在我的身側站定,挑了一只橙色的粉筆,慢慢地在黑板上也畫了起來。

一顆圓圓的腦袋。

紮在一側的辮子。

兩個實心的圓是眼睛,還有一條彎彎的、承載著大大笑容的曲線,那是嘴巴。

承太郎畫了一個我。

“唔,感覺畫得沒有你好。”他向後退了兩步,“我不是很擅長畫畫。”

我現在只想把這塊黑板摳下來扛回家。

“沒有的事,我覺得你畫得——”我急急忙忙地說,“你畫得——”

其實畫得真的不太好——

“——反正我很喜歡!”

承太郎輕輕地把粉筆放回黑板槽,拍落了手上的粉筆灰,說道:

“你畫的,我也很喜歡。”

他拿起黑板擦,用力、仔細地把兩個小人都擦掉了。

“你的值日都做完了嗎?”承太郎放下黑板擦後問。

我本能地回答:“做完了!”

“那麽。”他從帽檐下向你投來一瞥,“要不要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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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踩承太郎的影子。

夕陽斜斜地將他的影子拖得很長。我走在他身側落後兩步的地方,小心地一腳一腳地踩上他的影子。

承太郎的影子和他本人一樣沉穩高大,顏色也比我的影子顏色深——當然從科學角度上來說這不準確,但是我總覺得承太郎的影子非常令人安心。

我就這樣沉默地一腳一腳踩著影子,和他一起慢慢地走向學校旁的車站。

“……喂,立香。”

我立刻擡起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