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擔心害怕

任翔是人精,連連點頭:“這件事的卻要從長計議!”

汪媽媽卻是狠狠地瞪了蕭颯一眼,將沈穆清拉到了一旁。

“我看這個蕭七,不是個什麽好人,姑奶奶可要當心。”

沈穆清就想到了李氏那天在馬車上說的那句“以後就不用拋頭露面了”……

生活的環境不同,行事作風就會不同。

她不想挑戰這個已有了千年百年的規矩,可她心裏,藏了太多的秘密,比如說梁季敏,比如說那個在心裏反復推演的計劃……誰也不能說,還要極力地掩飾……這種重負,讓她時時有種緊張,擔心,害怕,焦慮……的情緒!

蕭颯,就如同她生命中的一次意外。為她開啟了另一扇窗,給她死水般的生活吹來了一陣涼爽的風。他的飛揚,他的倨傲,他的不羈,讓她明白,原來真的有人這樣生活……但是,欣賞歸欣賞,羨慕歸羨慕,這一切的情緒過後,她還會理智地回到她原來的生活軌道上去,該做什麽做什麽,該說什麽說什麽。可在她生氣,迷茫,不甘或是仿徨的時候,也會忍不住推開那扇窗,去吸一口窗外那新鮮的空氣,幻想著,我要不要也這樣率性一次,接著,行為舉止漸漸偏離……

這種叛逆,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她苦笑:“媽媽放心,我有分寸。”

汪媽媽怎會放心。

她忍不住抱怨:“這個四姑娘,真是害人不淺。如果不是她,我何止於把這蕭七和任翔放進來……這要是太太知道了,可怎麽得了啊!”

是啊,如果李氏知道,還指不定出什麽事呢!

沈穆清一個激靈,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肅然。

蕭颯面帶微笑,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任翔講他是如何發動人在太倉附近找沈月蓉的,眼角卻忍不住飄到了沈穆清的身上。

她站在新糊了窗欞紙的窗欞旁,光線帶著玉般的瑩白投在她臉上,使她細如凝脂般溫潤的面龐有了一種讓人的心慢慢沉澱下來的安詳。

他嘴角眉宇間就有淡淡的歡喜。

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在他們面前率性地表達著喜怒哀樂,也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坦然地面對他的譏諷,嘲笑,蠻橫和暴*……有時把他當成調皮的孩子般包容他,有時又把他當成一個玩伴似的調侃他……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對待他。

過繼給四叔時,是在母親已經知道父親竟然和外室先於她生下了長子,而且次子只和他相差兩個月……到了四叔家,四太太那時剛懷孕,總嚷著一定會生下兒子,為什麽要把老大家的兒子過繼到他們家來……弟弟出生,他被送回了林城老家,和祖父生活在一起。

在他的記憶中,祖父那擺滿了紫檀木家具的房間裏總是充滿著嗆人的關東煙味,偶爾照進來的光線從來不是明亮的而是灰撲撲的,姨太太,媽媽們臉上永遠帶著喜悅的笑容——那時他總覺得奇怪,怎麽有人永遠都高興不悲傷呢? 不像他,每天擡頭望著那四四方方的天空時,就覺得有種讓人窒息的味道,就讓他心裏覺得煩躁不安……想一躍跳上屋檐,居高臨下地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

後來他漸漸長大,上輩的叔伯們看他的目光是不甘中帶著幸災樂禍,嬸嬸們看他的眼光中是憫惜中帶著一點忿然,下輩子侄輩看他是好奇中帶著一點試探……從來沒有人,對他展顏一笑。不,有過,以前在他身邊貼身服侍的石榴,就曾經甜甜地對他笑,把他塞進她口裏的酥糖吐出來懊惱地說“我不喜歡吃甜食”,在他不做功課的時候拿著板子揚言要打他……這個曾經讓她頭痛又無奈的人,有一天突然緊緊地抱著他,與其無比哀婉地求他:“我死了,你把我燒成灰,然後撒在屋後墻角的那棵石榴樹下。”

他還記得,他一把推開石榴,焦躁地跳著腳:“你把我的劍還給我,不然等你死了,我就讓人把你丟到城外的亂墳崗去,讓你沒有香火,成為孤魂野鬼,不能轉世投胎。”

他口中的劍,是三清觀的道士在他家捉鬼的時候他讓小廝幫他偷得一把桃木劍——那個時候,他不想讀書,想做書裏的大俠,背著劍,走四方,打抱不平。

石榴當時什麽也沒有說,摸了摸他的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當天晚上,石榴就吞金自盡了。

祖父吩咐人把她葬到亂墳崗去——她是花了二兩銀子買進府的,不是家生子,也沒有說人家。

他一把抱住石榴的屍體,不讓人拖走。

祖父當時嘆了一口氣,旁邊的人道:“別管他,過兩天就好了。”

沒有人敢忤逆祖父的話,他也不敢。

他知道,祖父的這句話,能讓石榴的屍體在家裏攤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