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見(第2/3頁)
手裏的這塊靚藍色的粗布是上次修竹家來時包藥材的,剛才找包布的時候把幾瓶藥丸也給翻出來了。
他一聲不吭地把那對小瓷瓶揣進了懷裏,好像這悶戶櫥的東西是他的般。
傅庭筠怔愣好一會。
藥是不能亂吃的,否則會釀成大禍。
她想了想,還是道:“那是補氣益血的。”
他點了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
傅庭筠瞪大了眼睛,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上心頭。
他偷了那麽多吃的,不過隔離兩三天的工夫就又來找吃的了,不去翻她桌子上的鏡奩,卻把兩瓶藥丸占為己有……難道他不是一個人?
那他是什麽人呢?
被通緝的江洋大盜或行兇鄉裏背負人命的逃犯?
這種人通常都是一個人。
流民?
拖家帶口,天氣炎熱,百時陡遷,沒吃沒喝的,有人受不了生了病,所以那麽多吃食才只能維護兩、三天,聽說是補氣益血的藥丸立刻揣在了懷裏。
可流民有他這麽好的身手嗎?
僅僅靠幾分憨力氣是做不到悄然無聲潛入靜月堂的。
她越想越糊塗,越想越不明白。
他已提了包袱:“我明天再來。”
明天再來?
傅庭筠像被施了定海神針似的,僵立在了那裏。
他已輕巧地推開窗欞,身如羽燕般地幾個起落,消失在柳樹林中。
傳奇裏描寫俠客的情節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傅庭筠瞠目結舌。
遠遠的,有幾聲犬吠。
她院子裏的狗聽到動靜也跟著叫了起來。
綠萼被驚醒。
她揉著惺忪的眼睛:“九小姐,您怎麽自己起來了?有什麽事叫奴婢就是了。”
傅庭筠“哦”了一聲,望著她半天沒有表情,然後夢遊似地上了床。
綠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搔了搔頭,幫傅庭筠倒了杯茶,剛走到床前,傅庭筠猛然坐了起來,臉色很差。
“九小姐,您這是怎麽了?”綠萼擔心地問。
“沒什麽!”傅庭筠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話,喝了半盞茶歇下,心裏卻像水滴在油鍋裏——炸開了。
他說,明天再來!
那豈不是賴上她了。
要是她什麽也打聽不出來怎麽辦?
她不安地翻了個身。
難道真的助紂為虐地幫他打聽糧倉的所在不成?
陳媽媽今天早上還說,那些流民四處流竄,看到吃的就搶,為此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要是他因此聚眾流民來搶碧雲庵的糧倉怎麽辦?碧雲庵畢竟全是女子,要是因此丟了性命豈不是她的過錯?
早知這樣,就應該把這件事告訴果慧師傅的。
念頭閃過,傅庭筠又翻了個身。
現在想這些有什麽用?誰知道他還會來找自己?這個時候說給果慧師傅聽,且不說後院之事,果慧師傅只問一句“你怎麽這個時候才說”,她怎麽回答?
第二天早上醒來,傅庭筠眼瞼泛青。
她的焦慮大家知道,自然也就沒人問及。
猶豫了一個上午,傅庭筠最後還是招了寒煙來,讓她幫著打聽糧倉的事——她自己的喉嚨還沒有好,根本不敢開口。
寒煙忙了大半天,一無所獲。
怎麽辦?
傅庭筠一想他晚上還會再說就坐立難安。
眼看著日落西山,她無法可施,帶著將功贖罪的心情,她讓寒煙又要了三十個素菜包。
睜著眼睛到半夜,他如期而至。
不管是狗還是值夜的綠萼,都沒有發動一聲響動。
傅庭筠心中更懼。
知道她為他準備了三十個素菜包子,派得力的丫鬟忙了一天也沒有打聽到糧食的儲存之處,他並沒有發脾氣,也沒有用那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而是說了句“那我明天再來”,就提著那三十個包子走了。
一會兒陰森兇狠,一會幹脆利落,還要“明天再來”,傅庭筠覺得她快要瘋了。
偏偏一大早陳媽媽叫了綠萼去:“那些素菜包子都哪裏去了?”
綠萼也不知道,卻維護著傅庭筠:“九小姐讓我們喂了狗。”
陳媽媽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喝茶,山雨欲來的沉悶的氣氛讓她小腿直顫。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樊媽媽進來,在陳媽媽耳邊小聲地說著什麽。
綠萼不由豎了耳朵聽。
雖然站在陳媽媽的面前,可樊媽媽的聲音太低了,她只隱隱約約聽到幾句“府裏來信”“大太太說”,“過幾天就回來了”、“讓您小心謹慎”之類的話。
沒等樊媽媽說話,陳媽媽就示意她不要再說了,說了幾句“現在華陰的米價都漲到了三兩二錢銀子一石,你們不要由著九小姐的性子胡來,該勸的時候還是要勸勸”之類的話,讓綠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