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姐

周少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碗所謂的“湯”實際上是符水。

她望著姐姐。

周初瑾臉上滿是殷殷的期盼,可那期盼落在周少瑾的眼裏,卻讓她突然間有些心酸。她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端起了湯碗,一飲而盡。

周初瑾看著,笑容綻放。

周少瑾微愕。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姐姐笑得如此明媚。

如果這樣就能讓姐姐高興,她又何樂而不為?

周少瑾笑著把碗遞給了持香。

周初瑾拉了妹妹的手,有些殷勤地道:“今天我們一起睡吧?”

自從周少瑾“生病”以來,她幾乎每天晚上都陪著周少瑾。後來周少瑾對自己的處境起了疑心,找了個借口,兩姐妹這才各睡各的。

周少瑾微笑著點頭。

她們梳洗了一番,上了床。

周少瑾規規矩矩地將被子拉到了肩膀,周初瑾卻倚在床頭的大迎枕上和她說著話:“聽說你今天睡了一天?這可不好,怎麽也得吃點東西,時間長了,小心餓出病來。你身體本來就弱,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又道,“要不要讓馬富山家的給買幾本書來解解悶?我聽說馬解元出了新詩集,江南的人都爭相購買,想來應該還不錯。”

“不用了。”周少瑾原本就安靜少言,喜靜不喜動,有時候在屋裏一呆一整天都不出門,她並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的,“我在屋裏睡會覺,和施香他們說說話,一天就過去了。”

周初瑾卻不這麽想。

妹妹單純直率,什麽事都喜歡一股腦地告訴自己,包括程輅派了小廝悄悄送東西給她的事被她說了幾次之後,每次程輅送東西給她,她還是都告訴自己,何況自己這幾日又是讓她“生病”,又是在她院子裏燒黃表,又是讓她喝符水,她又不傻,不可能沒有察覺,更不可能心裏沒有一絲的芥蒂,可她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吭聲,這還是從未曾有過的事。

周初瑾不由坐直了身子,盯著周少瑾的眼睛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周少瑾可以說從小是由姐姐帶大的,她最怕惹姐姐傷心,其次怕姐姐板著臉。現在雖然不像從前,但一想到姐姐曾經對自己的好,被姐姐這樣盯著,她還是會感覺有些不自在。

“沒有。”她簡短地道,“我沒什麽事瞞著姐姐。”

可她越是這樣,周初瑾越是懷疑。

她不由眼神一黯,低聲道:“少瑾,母親不在了,父親又不在我們身邊,我們姐妹更應該相互扶持才是。你有事可不能瞞著我。”想了想,又道,“你看你上次不小心把武師傅的琴給摔壞了,你一回來就告訴了姐姐,姐姐提早想辦法,不僅找了張和武師傅那張琴差不多的琴賠給了武師傅,還在武師傅沒有發現的情景下帶著你主動去給武師傅賠不是,武師傅不僅沒有責怪你,還贊揚你磊落大方,有君子之風,對你另眼相看,時時單獨指點你的琴藝,你現在的琴比笳表妹彈得還要好了……你忘了嗎?”

周少瑾怎麽會忘記。

為了這件事,程笳的母親姜氏還曾私底下抱怨教她們彈琴的武師傅偏心。

而在這件事之後,她不僅得到了武師傅的贊揚,還得到了外祖母和大舅母、大舅舅、表哥們的贊揚,外祖母還因此賜了她一塊通體無暇的羊脂玉玉佩,大舅母賜了一對珠花給她,大舅舅,表哥們則送來了筆墨紙硯。

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得到那麽多的贊揚,也是她第一次贏過了程笳。

可她要做的事真心不能對姐姐說!

這可怎麽辦啊!

周少瑾不由急起來,喊了聲“姐姐”,道:“我真的沒什麽事瞞著你。”

“真的?!”周初瑾不信,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周少瑾。

周少瑾想到姐姐那看似溫柔卻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頓時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嘴角翕翕合合了半晌,只好掐頭去尾,撿那不要緊的道:“我是聽說外祖母那邊這兩天有客人過來,想知道是誰來拜訪外祖母?我如今病著,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姐姐也跟著不能去見客了?”

周初瑾不禁“撲哧”地笑,道:“你就為這個擔心啊?”她說著,忍不住摸了摸周少瑾的頭,“能想著來見外祖母的,十之八九都是有求於長房和二房的,不見也罷。我正好落個清閑,在家裏陪你。”

這倒是真的。

外祖母自尊自強,守寡拉扯大了三個子女,又育兒有功,長子是舉人,次子是同進士,程家二房老祖宗,長房的大老爺都對她很是尊敬,有些人求長房,二房辦事不得入門,就改求到外祖母這裏來。好在外祖母是個明白人,等閑不搭這茬。

周少瑾也不禁“撲哧”一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