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子時,宮道兩旁點著燈,宮攆緩緩而過。

昭陽宮漆黑一座,因聞恕不讓聲張,素心便叫宮人將燈都滅了,佯裝成平日的樣子。而平日這時,付茗頌也早就歇下了。

雖四周悄無聲息,可這宮人方才都受了驚嚇,半分不敢懈怠。

須臾,“唝”一聲,厚重的殿門被推開,守夜的宮人擡眼望去,就見駭人的帝王去而復返,還拽著個丫鬟打扮的人。

她們一瞧清臉,就都紛紛垂下腦袋,心下忍不住打起鼓,現下究竟怎麽個情況?

付茗頌一聲不吭任由聞恕拉著扯著,直至寢殿,“嗙”的一聲門被重重闔上,驚了花窗邊幾只休憩的鳥兒。

聞恕最後還是松了手,目光從那紅了一圈的手腕,移到她的臉上。

而她的眼睛同她那手腕一樣,都是紅的,左眼眼尾那口牙印,瞧著都疼。

男人嗤笑一聲,可現在,他可半點都心疼不起來。

“你哭甚?怎麽,沒能離宮,傷心難過成這樣?”

付茗頌輕輕咬住唇,朝他搖頭,伸手要去拉他,卻被他一個側身躲開。

聞恕擡了擡眼,道:“現在是要說,你不過是去見宋長訣一面,很快就回宮,半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且還想尋個合適的機會與朕坦明真相,是嗎?”

見她一愣,聞恕冷笑,“你看朕,臉上是寫著‘好騙’二字?”

說罷,他連個說話的機會也不給她,轉身離開,屋門外傳來“啪嗒”一聲,是落鎖的聲音。

付茗頌腳下像生了根,久久佇立在那處,盯著緊閉的屋門,聽到聞恕與素心說話的聲音。

不用問也知道,定是在吩咐如何好好看緊她。

隨即,姑娘垂下頭,嘴角苦澀地抿起。

謊話說多了,莫說那被騙的人信不信你的話,只怕是連給你說話的機會,都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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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素心聽著吩咐,心上一顫一顫的,皇後娘娘究竟做了甚?

她原伺候在景陽宮,“伴君如伴虎”這五個字,她比旁人領略的還有再多幾分。然就如此,亦是未曾見過皇上現下的樣子。

素心凝住呼吸,不敢多言。頃刻,她伏身應是。

出了宮殿,聞恕背手立於檐下,神色淡淡,悲喜不露,唯有緊緊繃著的下顎,泄露了幾絲情緒。

元祿瞧眼下這情形,皇上是不會再回昭陽宮了,試探地問:“皇上,可要擺駕景陽宮?”

“嗯。”他無甚情緒應了聲。

可這夜裏,他終是沒歇好,做了個短暫卻駭人的夢——

夢裏,龍攆落在昭陽宮外,他推門而進,可宮殿卻空空蕩蕩,灰塵彌漫,一個人也沒有。

就像是,從未有人住進似的。

男人啞著嗓音道:“皇後人呢?”

身後,元祿回話:“皇上在打趣奴才呢,皇上從未立後,何來的皇後?”

倏然夢醒,聞恕猛地睜眼,鬢角被汗水打濕,呼吸急促地喘了幾下。

現下已是夜深,他擡手拉了床榻邊的鈴鐺,須臾,守夜的小太監推門而進,匆匆上前,“皇上?”

“你去瞧瞧昭陽宮。”男人聲音疲倦道。

小太監一臉茫然,略有猶疑,瞧甚?

好半響,聞恕才道:“去瞧瞧,皇後睡下了沒。”

翌日,天空陰沉沉的,頃刻打下了一聲響雷,恍如這帝王的臉色一般。

這日早朝,陰風陣陣,大臣們一個一個挨訓,且還不是破口大罵的挨訓,而是一聲冷笑,一聲嗤笑,那折子從龍椅上鏢了過來,叫人不寒而栗。

任沒長眼睛的也瞧得出來,今日,不宜多言。饒是向來難纏的諫官,都默契地低下頭。

宋長訣有事要單獨稟奏,也被擋了回去。

聞恕壓根瞧都不瞧他一眼。

待散了早朝,朝臣們額前鋪滿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只聽人群中傳來幾聲議論:

“聽說昨夜皇後犯了錯,被禁足在昭陽宮呢。”

“皇上今日龍顏大怒,想來是為後宮分了心。”

“皇後也是好本事,能惹得皇上勃然大怒,你說這帝後若是不和好,難不成,你我日日上朝都得挨訓?”

“說不準,說不準。”

這後宮是藏不住秘密的,不過一夜,皇後被禁足的事兒便傳得滿朝皆知,只這被禁足的緣由,任誰也猜不中。

走在人後的薛顯清提了提眉,問沈其衡道:“真的假的?”

沈其衡輕搖了搖頭,“不知。”

薛顯清沒再多問,拍了拍另一側走神的宋長訣,“宋大人,想什麽呢?去盛喜樓喝一杯,如何?”

宋長訣哪有心思喝酒,隨意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他回頭瞧了眼這巍巍高墻,眉間蹙起,想到答應過那丫頭的話,只能忍下。

而此時,昭陽宮中,素心收走了圓桌上的瓷碗,遮月正哭著給付茗頌梳發。

只聽遮月哭著道:“皇上下了命,不許娘娘出屋門,也不許旁人近身,只留奴婢與素心貼身伺候,娘娘,您昨夜究竟是去哪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