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安靜空曠的景陽宮,靜的像是無人居住似的。

聞恕喜靜,伺候在殿前的早早就習慣於輕手輕腳的做事,不敢生出半分聲響。

寢殿外,遮月著急的來回徘徊,裏頭傳了太醫,她又見不著姑娘,加之又有妃嬪死在宮中的傳聞,遮月臉都白了,生怕、生怕就……

素心穩重的立在一旁,見她如此,好言勸道,“皇上宣了太醫來,遮月姑娘不必太擔憂。”

遮月腳步挺多,看著她張了張口,又泄氣的閉上嘴。

素心原是伺候在殿前的宮女,也就是皇上的人,自然是偏幫皇上,哪裏知道她心裏的恐慌。

此時,屋內比之殿外更加安靜,香爐中緩緩飄散著蘇合香的味道。

床幔遮的嚴嚴實實,完全瞧不清裏頭的人。

太醫跪在床榻邊,用帕子覆蓋在那只手腕上,這才敢搭脈。

只見他眉頭一皺,神情十分認真,接著,眉頭皺的更緊看了。

聞恕瞧著,臉色也不大好看。

太醫頓了頓,收回手,低著腦袋道:“微臣診斷,皇後娘娘應是受了涼,又、又疲憊過度,氣虛,體乏,低熱,加之娘娘本身便體質薄弱,不是個強健之人,因而更易病倒,倒也不是大事兒,開兩幅藥,歇幾個時辰便能恢復。”

聞恕側目,看向床幔裏的身影,“僅是如此?”

“額…”太醫將頭又低了一寸,“服了藥後,歇幾個時辰應能轉醒,不過,不過就是…”

“說。”他不耐的蹙了蹙眉。

太醫摸了把額前的汗,顫顫巍巍道:“就,就是娘娘年紀較小,身子薄弱,初經人事,不宜過度…”

話落,屋內是好一陣寂靜,靜到太醫縮了縮脖子,恨不能給自己幾個巴掌,這個嘴啊,何必多言!

“下去吧。”男人淡漠的掀了掀眸。

太醫求之不得,扶了扶頭頂上的烏紗帽,松了口氣。

須臾,素心端了碗參湯進來。

這時床幔已被掛起,她一眼就能瞧見那是個什麽情形,饒是多年在景陽宮伺候,練就了面不改色的本領,也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怪不得宣禦醫…

她輕聲道:“皇上,參湯備好了,可要奴婢伺候娘娘用下?”

“不必。”他淡淡應了聲,隨即伸手將睡的昏天黑地的人扶了起來。

素心面色一瞬驚詫,捧著碗遞上前,聞恕拿著湯匙,一勺一勺,極具耐心的往小姑娘嘴裏喂。

眼見一碗參湯快要見底,付茗頌似是被嗆著,眉頭一皺,嘶啞的嗓子咳了兩聲,正這時,殿門外風風火火闖進一人——

沈太後面色凝重,見素心捧著藥,心下更是一沉,疾步上前將藥碗接過,低頭一瞧,烏漆麻黑的,也不知是個什麽藥!

“你,你這是做什麽?”沈太後怒道:“人可是你非要娶的!這丫頭如今是皇後,可不是你那些隨隨便便擡進宮的嬪妃,若是出個好歹,朝野上下,你如何交代!”

又是好一陣寂靜。

素心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還保持著雙手捧藥碗的動作,見沈太後劈頭蓋臉一頓罵,人都嚇傻了。

而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此時也難得一怔。

片刻,聞恕整頓好神色,抿唇看向沈太後,“母後,在想什麽?”

他微一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藥碗上,“參湯都灑了。”

沈太後目光凝滯,就這麽面色淩厲的與聞恕對上視線,手中動作一頓,半天沒說上話。

她這才將目光移向床榻上的女子,還穿著昨日大喜時的暗紅色裏衣,但領口皺亂,白皙的肌膚上,隱約還能瞧見些五顏六色的…

沈太後就這麽默了好半響,拿著藥碗的手一晃…

參湯?

她輕咳了兩聲,將碗遞給素心,走近兩步,低頭端詳著閉眼未醒的人,遲疑道:“這是怎的了?”

男人面不改色,擡手用指腹擦過茗頌唇角上的湯漬,“風寒,無礙,太醫已開了藥。”

沈太後忽的緩了兩口氣,點了點頭道:“風寒…是該叫太醫瞧瞧。”

說罷,她正了正神色,“無甚,大婚第一日便病了,哀家一時心急,既只是風寒的話,便讓太醫好生調養。”

沈太後面色尷尬,她也是過來人,瞧床上的人這番模樣,再聯想至風寒,傻子都能瞧明白是怎麽回事。

她張了張嘴,卻又緊緊閉起,最後只道了一句“哀家乏了”,便轉身離去。

比之來時,腳步可要溫柔許多。

素心捧著冷了的參湯,猶豫的遞上前去,“皇上,這…”

“下去吧。”

素心頷首,輕聲退下。

殿門闔上,四面無聲。聞恕低頭,只能聽到懷中人平穩的、淺淺的呼吸聲。

他擡手至她細白的脖頸,碰了碰夜裏他咬出的那些痕跡,當真羸弱,這樣便病了,跟朵嬌花兒似的。

這樣一副身子骨,如何在大宅院裏長這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