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試鏡(下)(第2/3頁)

影後就是影後,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沒有。

藺丹靜靜地走到實驗台前,雖然一樣是打開屍袋、舉起解剖刀這些動作,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做來,就是多了一種肅然與神聖,仿佛帶著一種解開疑團的使命。

裴芳看著,也不得不心中贊嘆,果然是科班出身,無實物表演做起來,遊刃有余。最微妙的是她的動作幅度與神情幅度其實都不大,並沒有鄭書雲方才的大大咧咧,看起來卻更加流暢。這是因為她的肢體、她的神情都渾然一體,在向觀眾傳遞著同一個信息:她要去找到那個答案。

如果不是顏蘇蘇接下來還要試鏡,裴芳都想讓她睜開眼睛看看,鄭書雲和藺丹這場表演的對比,實在太適合當教學案例。

這個鄭書雲一看就是電視劇出身,拍電視劇,導演一般很少對演員動作提太多要求,按照劇情走完就行;但電影不同,方志國叫停她的動作,強調鏡頭特寫,就是希望她的動作要精細化,可惜她完全沒能領會。

電視劇幾十集,電影兩個小時,可能拍攝時長一樣,甚至信息含量也不相上下。不是說電影演員就一定比電視劇演員地位高,而是媒介不同,敘事方式不同,電影確實會要求演員的詮釋更加精準,信息量更大,導演的要求就在那裏。

直到屍體打開,藺丹手上的動作才徹底停了下來,握著解剖刀的手甚至微微的顫抖,她的神情從得到解答的釋然、到難過、最後定格在悲憫。

一層層的情緒清清楚楚。

裴芳點頭,藺丹作為電影從業者,確實可以打及格分。不是說她只能及格,而是這個場景的難度就是及格線的難度。

鄭書雲卻不免臉色難看,她現在才明白過來方志國剛剛出聲打斷她,是想要什麽表現。但為什麽對方不可以直接說?看了看四周,鄭書雲忽然明白:作為她男朋友的方志國和作為導演的方志國是不同的。

藺丹才鞠了一躬下來,俞文樂、方志國、資方代表幾個人低聲交換了意見,人群也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討論角色歸屬。

裴芳輕輕推了推顏蘇蘇:“蘇蘇?到你了。”

顏蘇蘇睜開眼睛,點頭:“恩。”

這一瞬間,就是裴芳也愣了一下,明明還是那個冰肌玉骨、雪膚花貌的小女孩,神情卻也偏偏有了種不一樣的氣質。

顏蘇蘇走到攝像頭前,沒有像前面三個人一樣,直接走到道具旁,而是站定,不緊不慢地開始……紮頭發。顏蘇蘇一頭長發又烏又密,她手上動作卻十分利索,將長發全部盤在頭頂,皮筋紮得牢牢的,整張臉全無遮掩地露了出來。

不得不說,長著這樣一張臉就算是面對最苛刻的大銀幕鏡頭,也絲毫不必露怯。資方代表內心深處也必須承認,這張面孔清水如芙蓉,天然去雕飾,各個角度都好看得讓人無懈可擊。

然後顏蘇蘇走到鐵皮櫃前,打開。

藺丹都愣了,她們幾個上去,都覺得法醫這個角色只會和運屍車、實驗台、解剖刀之類發生關系,誰會去打開那個無關的鐵皮櫃???

但顏蘇蘇卻沒管這些,好像從鐵皮櫃裏拿了一袋什麽東西出來,走到櫃子旁邊,兩手一撕,像是撕開包裝:第一件先戴在頭上,整理頭發,邊腳的碎發都細細地塞了進去;第二件往臉一罩,兩邊耳朵一掛,鼻子那裏捏了捏;第三件穿在身上,兩側回身系帶;第四件往額頭上一戴拉了到眼睛處;最後一件東西她拿在手上抖了抖,兩只手分別伸進去。

這一套繁復的動作卻行雲流水,沒有半點差錯,就是安薇兒都清晰地看出來了顏蘇蘇是在做什麽。

裴芳也大感意外。她並沒有讓顏蘇蘇做過無實物動作的練習,可是顏蘇蘇的每個動作都那麽精準,就像練習了千萬次一樣!

藺丹暗暗看了裴芳一眼,撇了撇嘴,動作這麽紮實,還說什麽只學了兩天,不知道準備了多久呢,哼。

穿戴完畢,顏蘇蘇舉著雙手轉過身,三個鏡頭後的攝像師都幾乎循著本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不同角度的特寫。

實在是這一刻站定的顏蘇蘇太讓人震撼,她表情專注,視線犀利,雙手舉在胸前,臉上再沒有多余的神情。所有人卻好像看到了白帽、護目鏡、口罩、防護服、手套一應俱全的法醫就站在面前。

監視器中,三個不同的角度,清楚刻畫出這張美麗的面孔加這樣幾乎稱得上犀利的神情在大銀幕上會多麽有沖擊力!

影視藝術,是視覺藝術,捕捉這種視覺沖擊力,幾乎是每個攝像師與生俱來的本能。

原本竊竊私語的圍觀者,不論具體分工,都是這個行當裏的,此刻全都不由自主靜下來,看著燈下的顏蘇蘇。

如果說藺丹剛剛通過神情傳遞了故事,那這一刻的顏蘇蘇就用這一套動作清清楚楚向所有鏡頭傳遞了另外兩個字——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