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辦公室內，沈自離微擡眼眸，看著站在飲水機旁，被班主任訓話的少女。

少女的衣領拉得很高，梳著利落的馬尾辮，額前有幾縷細碎的發絲，少女貝齒咬著下唇，垂下的眼眸似有些微微泛紅。她雙手背在身後，指尖拽著袖口。

班主任單手掐著腰，剛才把沈自離和龍偉曄叫過來，一開始二人什麽都不說，她本來也沒有想從沈自離的口中問道什麽，因為沈自離向來話少，就算被班裏同學欺負了，也常常不吭一聲，要不是班長向她反映情況，她還真的要什麽都不知道了。

龍偉曄瞧沈自離也不說話，他不是第一次被叫到辦公室了，他知道要是不真的說點什麽，今天的事情估計就沒完了。

龍偉曄一撇嘴，半真摻假的說，“沈自離昨天放學後欺負池懷，我看不慣，就……”

沈自離一直垂著眼眸，唇邊暈染著的青紫色襯得少年皮膚越發白的病態。

班主任見沈自離一直都不說話，她就讓班長把池懷也叫了過來。

她心中多少有了些數，現在的學生都早熟，動不動就去早戀了，估計這次也是女生和兩個男生搞曖昧，才讓兩個男生打起來的。

龍偉曄聽到班主任要叫池懷，他表示無所謂，反正他還巴不得這件事多一個人來分擔呢，更何況池懷不是也討厭那個傻子嗎，到時候就什麽事都往那個傻子身上推就行了。

沈自離見到池懷走進了辦公室，他目光漸漸暗了下來，薄唇緊緊的抿在一起，泛紅的指節緊握，衣服上的血跡逐漸變深。

班主任一見到池懷就開始喋喋不休的說教，她見池懷之前成績都不錯，而且還是個小姑娘，她話就沒有說得太重，只是話裏話外告誡池懷現在不應該早戀。

池懷一開始沒有想明白班主任為什麽叫她過來，直到班主任提到了早戀的問題，她又想起來這個叫龍偉曄的男生之前好像追過原主，池懷這才知道班主任有可能誤會他們了。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像是欲蓋彌彰，而且……

池懷偷瞄了一眼在一旁腰背挺直的沈自離，他垂著眼眸，睫羽在眼瞼處留下一抹淡影，薄唇上也破了口子。

班主任看著池懷一直低著頭，也不頂嘴辯解什麽的，她心中的火氣倒是消了不少，“池懷，龍偉曄說沈自離昨天欺負你了？”

“要是有什麽事情你就告訴老師，不用害怕。”

沈自離眼眸又暗淡了幾分，攥起的手無力的松開。他想池懷肯定會回答“是”，她本來就厭惡自己，這樣一來她就成了受害者，還能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沈自離不想辯解什麽，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他。小的時候在幼兒園，有小朋友先來欺負他，他自然就還手了，可是明明他也被對方打疼了，但老師卻一直袒護那個小朋友，根本沒有人會聽他說什麽，最後他還被要求向那個小朋友道歉。

後來他才知道老師為什麽會偏袒對方，因為那個小朋友的爸爸媽媽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傷了，會來找老師理論，而他沒有，他只能躲著老師的身後看著那個小朋友的爸爸生氣發火，那個爸爸具體說了什麽他已經記不得了，他只記得他最後道了歉。

所以沒有人會在乎他，沒有人會去想他到底有沒有受委屈。他的母親因為父親和他，才回不去豪門，雖然母親沒有說，但他也知道，母親一直後悔生下他。

……

池懷擡起頭，語氣堅定，“老師，沈自離他沒有欺負我，龍偉曄應該是看錯了吧！”

少女帶著一點鼻音，眼眶微紅。

聞言沈自離睫羽輕顫了一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池懷緊接著又重復了。

池懷：“老師，我想龍偉曄應該是錯怪沈自離了。”

她今天早上看到她放在沈自離門口的洗衣液還在那裏，她知道沈自離沒有那麽容易會原諒原主之前做過的事情，現在沈自離又因為她，和龍偉曄打了一架，還被叫到了辦公室。

她擔心沈自離會受委屈，還會因此在他的學生档案下留下不好的評價。

班主任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沈自離真的沒有欺負你嗎？”她擔憂池懷是因為礙於沈自離在場才不敢說實話。

龍偉曄驚訝的看了池懷一眼，他不相信池懷居然會幫沈自離說話，之前池懷明明特別討厭沈自離，連和沈自離說句話都像施舍一樣。

池懷語氣又堅定了幾分，“沒有。”

沈自離抿緊薄唇，以至於傷口滲出了血絲。他曾經也想著若是那天他被人欺負了，也有一個人可以站出來幫他說話就好了。其他的孩子都能被父母保護著，可是他卻沒有。

可是現在，那個曾經送過他唯一一份禮物，又在多年後厭惡他至極的少女，正在幫他說話。

沈自離心中悄然的縮了一下，他目光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