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吉時到時,梓宮送入陵寢,附葬的靜淑皇後靈柩也安置在側旁,謝庭跪讀哀冊,崔恕率領文武百官和宗室、命婦在靈前行跪拜之禮,痛哭舉哀。

糜蕪跪在距離崔恕極近的地方,看著他明顯消瘦的背影,心神不寧。

之前在林中時,她想要追上他,然而他走得極快,等她一路追到落腳的地方時,送葬的隊伍也跟來了,大庭廣眾之下,她卻也不好再說什麽。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委實有些曖昧,而崔恕的反應,也像是誤會了,縱然她問心無愧,然而不跟他說清楚,心裏還是不能夠踏實。

哀聲過後,陵寢關閉,糜蕪夾在人群中行完虞祭之禮,待起身之後,才發現崔恕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糜蕪正待尋找,張離走過來說道:“陛下已先行回宮,命末將護送郡主回府。”

糜蕪心事重重地上了車。他趕著回宮,固然是為了處理郭元君,然而除此以外呢?

未初時分,永巷盡頭的院門悄悄打開,一個太監閃身進來,一路小跑來到房中,向正在對鏡梳妝的郭元君說道:“成了。”

郭元君慢慢在紅唇上點了口脂,傲然起身,道:“去請太子!”

她再次對鏡端詳了自己的妝容,整理好衣服,邁步向門外走去。長長的巷子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四周圍一片寂靜,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在兩側的高墻之間回蕩著。

不對!若是諸事已定,怎麽會如此安靜?

心頭突然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郭元君下意識地停住了步子。

就在此時,巷口處忽然傳來崔祁煦的高聲喊叫:“母親,母親!”

“煦兒?”

郭元君答應著快走幾步,當先看見崔祁煦紮煞著兩只手站在巷口,一看見她就大叫起來:“母親,母親救我!”

他身後一人慢慢回過身來,玄衣玉冠,面沉如水,是崔恕。

郭元君猛地停住腳步,頰上的血色頓時消失了。

這最後一搏,終究還是敗了。

也是,如今今非昔比,依舊效忠於崔祁煦和她的人已經沒剩下幾個,她被困在永巷裏出不得門,身邊到處都是崔恕的耳目,為了聯絡舊部,為了布置這次刺殺,她用盡所有的棋子,也徹底把自己牽連進去了,這次一敗,她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樣輕松脫身。

心中有無數個念頭閃過,郭元君卻只是站定了,看著崔恕說道:“又被你逃過了,你還真是好運氣。”

“證據確鑿,這一次,你逃不掉。”崔恕淡淡說道。

“老天不肯幫我,我無話可說。”郭元君冷冷說道,“你想如何處置我?”

“謀逆弑君,誅族之罪。”崔恕平靜地說道。

郭元君輕蔑地一笑,道:“郭家人都被你誅得差不多了,除了我,你還能誅誰?”

她看了崔祁煦一眼,目光跟著轉回到崔恕身上,道:“若你敢罔顧人倫,殘殺手足,必將受盡千夫所指,帝位難保,我諒你也不敢!”

崔恕神色平靜,道:“朕從不在乎別人說什麽。”

郭元君心中一緊,卻在此時,又聽崔恕說道:“不過父皇駕崩之時,朕曾答應過他,無論如何都會留七弟一條性命。”

郭元君放下心來,崔道昀一向心軟,從前她總有些瞧不上,此時看來,倒並非一無是處。她冷冷問道:“鴆酒,還是白綾?我貴為皇後,不受刀斧之刑。”

崔恕沒有說話,湯升捧著一個托盤走上前來,郭元君垂目一看,瓷壺瓷杯,看來,是鴆酒。

她伸手拿過,崔祁煦卻撲通一聲向崔恕跪下了,哭喊著說道:“陛下,求求你饒過母親這次吧!我保證她以後再也不敢了!”

崔恕側身避開,不肯受他的禮,郭元君厲聲喝道:“煦兒起來!你是男人,你是儲君,休要骨頭那麽軟!”

她斟滿一杯,一飲而盡,跟著摔了酒杯,快步向屋裏走去,崔祁煦哭倒在地,望著她的背影喃喃地說道:“母親,你走了,我怎麽辦……”

元和三年三月初八,廢後郭元君聯絡潛藏的郭氏余黨,於鼎山設伏,意圖弑君,陰謀被早有準備的皇帝迅速平定,郭元君賜死,崔祁煦圈禁,所有參與謀逆之人誅族,自此之後,郭氏一族的勢力被徹底拔除。

糜蕪接到賈桂送來的邸報時,已經是第三天。她匆匆看過,問道:“陛下沒有別的話給我嗎?”

賈桂道:“小人只奉命送邸報過來,並不曾聽說有別的話。”

糜蕪放下邸報,起身吩咐道:“備車,進宮!”

她直覺情形不對。之前他急切地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幾乎沒有一天不遣人來問的,但是從帝陵回來以後,他既不曾再問過,更不曾召見過她,她要當面向他問個明白。

到翠華門時,湯升迎出來,道:“陛下正與謝太傅議事,請郡主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