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拾翠這一去,到天擦黑時才急急忙忙趕回來,進門時見糜蕪已經收拾好了正要去上房用飯,忙湊上來道:“小姐,奴婢服侍您過去吧。”

“不用了,今兒讓錦衣跟著。”糜蕪漫不經心地說道。

錦衣之前因為臉上的腫還沒全消,一直沒好跟著出去,此時一聽點了自己,便橫了拾翠一眼,得意洋洋。

拾翠一肚子的話也只得忍著,左等右等,好容易等到糜蕪回來,偏偏總找不到單獨說話的機會,一直到糜蕪卸了晚妝,屋裏再沒有其他人了,拾翠忙撲通一聲跪下,低聲說道:“奴婢全家都感激小姐的恩情,這輩子給小姐做牛做馬,奴婢也心甘情願!”

糜蕪正用一把嵌螺鈿的金背梳子梳著頭發,嗤的一笑,道:“我又不種地,要你做牛做馬幹什麽!起來吧,那錢可不是白給你的,我有事要你做呢,那個算是酬勞。”

拾翠站起身來,低聲問道:“小姐想要奴婢做什麽?”

糜蕪笑著問道:“你就這麽大搖大擺出去了?沒有人攔你嗎?”

江紹果然守信,昨夜便打發周安給她送來一千兩銀票,當她知道拾翠的事情後,便從裏面拿了一百兩銀票給了拾翠,又吩咐她立刻悄悄出府拿回家裏,交給娘親治病。

這既是想著幫拾翠一把,也是想看看,在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時,拾翠能不能順利地溜出府去。

結果很讓她滿意,拾翠不僅能夠順利進出,而且連錦衣都沒在她面前告發,看起來這個丫頭並不像傳說中那麽笨。

拾翠猶豫了一下才說:“奴婢跟看守偏門的有點交情,這回沒從前門走,是從偏門出去的。”

糜蕪有些意外了。拾翠說了自己跟看門人有交情,算是對她坦白,但又沒說那人是誰,而且偏門有幾個,她連從哪個偏門出去的都沒說,看來是想護著放她出去的人,畢竟這也是私自做人情,被主子知道了有可能丟差事的。

看來這丫頭還挺講義氣,有門路有原則,是個能用的人。

“錦衣呢,你怎麽哄得她沒在我跟前告發你?”她又問道。

“奴婢之前打碎了廚房的幾件東西,沒有錢賠,所以常去幫著幹活,”拾翠低聲說道,“奴婢跟錦衣說要去廚房幫忙,又說給她帶油糕吃,她就答應不把這事說出去。”

“這樣啊。”糜蕪越聽越覺得有趣,“都說你笨,我怎麽覺得,是那些人看走眼了呢。”

拾翠漲紅了臉,囁嚅著說道:“小姐擡舉了。”

“明天一早再出去一趟,把這個送去柳枝巷第三家。”糜蕪從袖中取出一封折成方勝的信箋,遞了過來,“那邊要是問你是誰,你照實回答就行。”

拾翠忐忑著不敢接:“要不小姐明天再給我吧。”

這是怕信中有什麽機密,想要避嫌了。沒想到一個笨出了名的丫頭居然這麽心細。糜蕪越發覺得有趣,笑道:“今晚就放你那兒吧,我信得過你。”

當然是信不過的,不過這信紙上做了記號,要是被人打開過,收信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翌日一早,拾翠遮遮掩掩地從後角門溜了出去,半上午時才悄悄回來,瞅著旁邊沒有人,這才在糜蕪耳邊悄悄說道:“送去了,那邊讓奴婢告訴小姐:若是需要胭脂水粉的話,越中街的最好。”

“好。”糜蕪輕輕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封信拾翠沒有打開過,而且還妥妥當當地送了出去,這是個能用能信的人。

三省齋中。

“主子,拾翠又出去了。”隨從躬身回稟道。

“這次是去哪兒?”崔恕對著古譜,一個個落下棋子,問道。

“柳枝巷第三家,剛進去沒多會兒就出來了,屬下沒敢跟得太緊,遠遠看著好像是送了什麽東西過去。”隨從答道。

崔恕拈著一枚黑子,沉吟不語。昨天拾翠出去,是回家送銀子,一個丫鬟突然拿出那麽一大筆錢,只可能是糜蕪給的,然後今天拾翠再次出了門,看來糜蕪舍出去這筆錢,是為了給自己買一個跑腿的人。

只是,她一個從沒來過京城的鄉下丫頭,怎麽會認得京城的人,還專程打發丫鬟上門送東西?

崔恕問道:“柳枝巷那戶人家,是什麽人?”

“八年前京中第一名妓,窈娘。”隨從道。

崔恕有些驚訝,居然是個花娘?她一個身世清白的女兒家,為什麽會跟花娘有來往?他沉吟著問道:“這個窈娘,如今還是做這個勾當?”

隨從道:“窈娘八年前在聲名最盛的時候贖身從良,據說是回鄉嫁人了,三年前卻獨自回京,如今在各個行院教授歌舞樂器,並沒有重操舊業。”

這個女子,身上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崔恕沉聲問道:“齊牧到蘆裏村了嗎?”

蘆裏村,就是糜蕪從前住的村子,只要仔細探查,總能查到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