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轎子出了侯府大門,向隔壁擡去,糜蕪低聲問道:“方才跟哥哥一處講話的是誰呀?”

蘇明苑臉頰上帶著薄薄一層暈紅,輕聲說道:“是崔恕哥哥。”

原來是他。比起那個紅衣少年,卻更沉穩冷清。糜蕪只裝作不知情:“崔恕,是誰呀?”

“他是姑父一個朋友家的公子。”蘇明苑看她一眼,面上便有些戒備,“哥哥沒跟你說過嗎?”

“好像提過一次,我不怎麽記得了。”糜蕪抿嘴一笑,“姐姐,崔公子剛剛一直在看你呢。”

“哪有。”蘇明苑飛紅了臉,“也許是看妹妹呢。”

“他根本沒看見我,”糜蕪試探著挽了蘇明苑的胳膊,笑得輕俏,“眼睛一直在姐姐身上呢。”

和年輕女孩子打交道,最快的,自然是和她分享關於某個男子的秘密。

蘇明苑一臉薄薄的梨花面紅透了,害羞的不敢看她,眼睛裏卻閃爍著喜悅的光芒:“不跟你說了,盡會取笑我!”

看來,她喜歡崔恕。想起剛剛她打量自己時那種矜持中帶著幾分孤傲的眼神,糜蕪有些好奇,崔恕身世不明,又只是借住在江家,蘇明苑這樣心高氣傲的,居然喜歡他?

那他肯定有什麽不凡的地方。糜蕪低聲問道:“我想起來了,哥哥說崔公子從小就住在咱們家,為什麽?他家裏人呢?”

這點周安也不清楚,江紹一直又含糊其辭,蘇明苑總覺得可能有什麽內情,蘇明苑是顧夢初的心尖肉,應該知道。

“崔恕哥哥七八歲的時候,姑父帶他回來的,他家裏什麽情形我也不很清楚,只聽姑媽說他是暫時借住在侯府。”蘇明苑說到這裏,突然傷感起來,回頭看著忠靖侯府堂皇的大門,低聲道,“我說錯了,現在已經不是侯府了……”

她再看糜蕪時,眼睛裏已經有了淚光:“妹妹也許還不知道,爵位都是有相應規制的,如今降了爵,不說別的,就連大門都得重新改換,京城裏人人都是兩眼朝天,咱們以後再出去行走,只怕要被人笑話了……”

這些糜蕪還真不知道,便乖順地說道:“我一直在鄉下,什麽事都不懂,以後還得麻煩姐姐多指點我。”

蘇明苑嘆口氣,幽幽說道:“我只是個寄人籬下的,敢說什麽指點你呢。”

話音剛落,江紹已經出現在近前,溫聲道:“到了,妹妹們下來吧。”

二老爺江嘉林與已故的老侯爺江嘉木是不同母的兄弟,糜蕪走進正堂時,就見他與妻子張氏並肩坐在上首,張氏一雙吊梢眼睛滴流亂轉地打量她,卻沖著蘇明苑說道:“喲,明苑,你旁邊那個美貌丫頭是誰?可把你給比下去了!”

蘇明苑咬了嘴唇,看了眼蘼蕪,臉上便有些泫然欲泣。

這話分明是挑撥了,而且兩家只隔一道墻,她已經回來了兩天,不信張氏還不知道她是誰。糜蕪從袖子底下搖了搖蘇明苑的手,以示安撫,跟著上前福身見禮,耳中聽見江紹說道:“叔父嬸娘,她名字喚作糜蕪,就是前些日子侄兒說的,流落在外的妹妹。”

“喲,還真把人從鄉下弄回來了!”張氏笑嘻嘻說道,“大嫂真是好興致,撿了一個還不夠,又撿一個!”

這一句,又把兩個人同時貶了一遭。當著面都這麽說,看來張氏過去也沒少嘲笑蘇明苑,怪不得蘇明苑怕見她。糜蕪見蘇明苑幾乎要哭出來了,便低聲在她耳邊道:“讓她說唄,咱們只當是聽貓兒狗兒瞎叫喚。”

蘇明苑忍不住笑了,低聲道:“妹妹不可再說這種粗話。”

又聽江嘉林道:“侄子,你做了什麽,爵位怎麽突然給降了?”

江紹道:“正是特地來向叔父說一聲,應當只是常見的變動,請叔父嬸娘不要憂心。”

“哼,江家幾輩子都好好的,一旦輪到你,就這樣那樣起來了!”江嘉林沉著臉說道,“我早就說過,當初就不該分家,要是有我坐鎮,何至於如此!”

張氏便道:“罷了罷了,說這些做什麽,不分家難道在那裏討大嫂的厭?”

“嬸娘,”江紹淡淡說道,“江家是數代鐘鳴鼎食之家,豈有對著兒子數落母親的道理?”

他雖然是晚輩,但有爵位在身,張氏也不敢太過分,便轉頭吩咐婆子道:“去請大爺和姑娘們出來。”

她再回身時,突然拉住糜蕪,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怎麽瞅著她生得很像誰?”

糜蕪只做不知道,問道:“嬸娘覺得我像誰?”

江紹有心岔開話題,忙問道:“大哥今兒也在家?”

“在呢吧,才剛還見他在廊下逗畫眉。”張氏說著話,依舊盯著糜蕪仔細打量,“奇怪,到底是像誰?”

“娘,大哥早出門去了。”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在門外響起,就見一個十六七歲,穿水紅衫子的少女快步走進來,看見蘇明苑時,一撇嘴道,“什麽風把你也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