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親夠了嗎?”

柳余問。

男人微微擡起頭,似乎在觀察她的神色,最後,他失望了。

"沒有。"

他又低下頭來,卻被一根手指抵住了。

那手指晶瑩剔透,白得能看見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他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指,與她一起靠著墻,擡頭看著天空的月亮。隔了三條街就是城池的中央,遠遠似乎能看到高高的金發女神像。

"為什麽恨我我以為,我只是……戳破了虛假,還原真實。"

他美妙的聲音裏沒有別的情緒,只有好奇,好像是真的疑惑。

柳余想,他有時洞察力敏銳,可落到細微處,卻又差了一點。

她的憤怒如潮水一樣消失了。

跟這樣的人,生什麽氣呢?

他連共情都沒辦法。

"為什麽有人闖到你的家裏,說你不是你父親親生的,而後,你父親把你狠狠罵了一頓,趕出了家……你恨不恨?"

他認真地想了想:

“不恨。”

他理所當然地轉頭,看向她,夜色中,那綠眸純凈得不可思議:

“這世上除了你,沒人能讓我產生憤怒、悲傷,或者任何別的情緒……當然,如果你趕我走,我會很不高興。”

柳余:……

她轉過頭:

“弗格斯夫人是我的一個夢想。”

“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打著為我好的旗幟,打碎了我的夢想,你連事先問我一句都沒有……”

“你又要提尊重了嗎,貝麗?”

她啞然,好笑地搖頭:

“不單單是尊重……蓋亞·萊斯利……”

她眯起眼睛,這動作她做起來就像只貓一樣,慵懶又迷人。

他又俯身,親吻了下她的眼睛。

她表現得卻像是被一截木頭親到,毫無反應:

“在你的心裏,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受你的擺布?你不必在意他們的想法,想怎樣就怎樣。”

“我為什麽要在意他們的想法?”他驚訝地道,“恰恰相反,我只在意你的想法,我插手這件事……”

“是為了什麽?”

柳余問。

她低頭,看著被他握在手中把玩的手指,明明是這麽親昵的事,她卻沒有任何感覺。

沒有激動,沒有反感,沒有惱怒,也沒有……愛。

她的情緒像是在激烈的迸發後,幹涸了。

“為了你,當然,還有我。”

他的聲音飄散在空氣裏,柳余的注意力,卻落到了另一條街上的酒館。

酒館外大大的灰色旗幟在風中飄蕩,弗格斯夫人跟她說過,只有那些壞家夥們才去酒館,還有妓1女……一快盧索就可以讓她們掀裙子,酒館的門外確實站了幾個穿著蓬蓬裙的女人,她們嫻熟地與往來的顧客調笑,還有模樣不錯的年輕人來來去去……

“我要喝酒。”

她帶著半報復的心,往酒館而去。

“貝莉婭……”

男人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手卻還是不放開她,兩人踏著夜色一路往熱鬧處去,行人越來越多,經過的人們訝然地看著他們……

“真懷念。”他輕輕道,“以前你挽著我,在艾爾倫學院裏散步時,他們也是這樣看我們的……如果再來一句,‘萊斯利先生,你好啊’,就更好了。”

柳余的腳步一頓:

“萊斯利先生?”

她用神術將兩人的臉換成了普通的模樣。

“別告訴我,你現在又肯承認自己是萊斯利了。”

她用嘲弄的語氣道。

說話間,兩人已經步入了酒館。

酒保們踩著輕盈的步伐,端著酒來來去去,見到他們,還高興地問好:

“先生,小姐,想要來點什麽?”

昏黃的燈光下,酒館內人卻不少。

一眼看去,有穿著粗布褐衣的平民,有些一看就是礦工的打扮,胡子裏還摻雜著沒撣幹凈的煤渣……還有些用俚語跟人調笑的女人,黑皮膚的女人尤其受歡迎,有兩個男人甚至為了爭奪她的擁有權開始打架……

還有帶著假發、敷著粉的貴族,他們大都在二樓,端著杯子分別抱了個女人在那聊天。

柳余看了眼,就坐到酒館的櫃台前。

“美麗的小姐,您需要什麽?”

酒保只擡頭看了一眼,面上的調笑就打住了。

深夜來酒館的女人,不是什麽正經女人,可不知道為什麽,對著這張普普通通、還帶了點雀斑的女孩,他卻一絲一毫的不敬都不敢有。

“一杯血腥瑪格麗特。”

“血腥瑪格麗特?”酒保疑惑地道,“這……是什麽?”

就在這時,女孩身邊的位置被人拉開了。

一個男人坐了下來,他的長發是那樣的黑,如無盡的黑夜,而這黑襯得那皮膚越加白,綠眸如一汪清澈的水。他看向他,酒保手裏調著的酒一下子掉下來——一只手接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