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們來抓我了……也許,我即將死去。”
血跡灑在書頁上,顏色還很新。
柳余不由生出一個猜測,也許,唐英,就是沉眠於梅爾島的那位。
從日記看,他是個風趣而幽默的人——並且,總有許多人願意幫助他。
在被抓住之前,他似乎一直活得如魚得水。
她想去梅爾島一趟。
“瑪格麗特小姐還有別的話捎來嗎?”
斑斑認真地想了一會。
[瑪格麗特小姐說,斑斑太辛苦,讓你給斑斑準備蟲子吃,]斑斑小心翼翼地用那雙黑豆眼覷了她,點頭,[恩!她就是這樣說的!一點沒錯!]
“斑斑……”
柳余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只小肥鳥。
斑斑黑溜溜的眼睛和她對了一會,又垂下去,連腦袋也一起耷拉下來:
[是的,斑斑說謊了……]
“斑斑,撒謊是不好的。”
[可連神都撒謊啊。]
斑斑天經地義地道,用一種“你們大人都撒謊,我怎麽不行的”眼神斜瞄她。
“蓋亞他…撒謊了?”
斑斑立馬用翅膀捂住嘴巴,眼珠滴溜溜轉:[沒有!神怎麽會撒謊!斑斑,是斑斑記錯了……]
“斑斑……”柳余拖長了聲音,左手放在它腦袋唯一的禿毛上,“你不說,我就拔了它。”
[斑斑說!斑斑說!]斑斑拼命點頭,[其實、其實,其實吧……神沒有離開那麽多天,他就去了一下下,回、回來後,就一直呆在圖書館……]
“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在?”
柳余翻著日記的右手停在原地,一時間,看著窗外突然又放晴的天,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身上冷一陣、熱一陣……
她突然想起前世,不知道哪看到的一句話。
愛情就像一場高燒。
燒的時候,能將腦袋燒糊,將一切燒得暈暈乎乎,可當熱度退去……
現實的瘡痍就露出來。
可她明明還在愛裏。
她明明還愛他。
可卻無法進行下去了。
柳余“啪的”將日記的最後一頁合上,站了起來。
若無其事地摸了摸斑斑的腦袋:
“所以你就一直沒告訴我,看著我在那兒傻傻地等?”
斑斑警惕地看著她,翅膀抱住了腦袋。
可柳余眼明手快,“唰得”一下,將那腦袋上唯一一根的翎羽抜了。
[哇……]
斑斑捂著腦門,“哇”的一聲哭了。
[明明說好斑斑說實話就不拔的!貝比壞!斑斑才不要告訴你,神每天晚上都會來看你……哇……哇……哇……]
房間裏空的要命,靜的要命,只有斑斑在那拼命扯著嗓子叫喚。
柳余靜靜地看著它,也不說話。
房間裏,漸漸安靜下來。
斑斑的黑眼珠子從翅膀後面露出來,上面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鳥喙抽噎了一下:
[貝比……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它小心翼翼地覷著她。
面前的人類雌性臉上沒什麽表情,可不知道為什麽,斑斑就覺得,她像是吃了一大把的苦椰菜……
看上去想哭。
可又沒哭。
斑斑奇怪地想著。
“沒有不高興。”
柳余認真地告訴它。
她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斑斑,你聽說過熬鷹嗎?”她微笑著道,“先好生養著,之後,就餓著它、渴著它,等鷹撐不下去,再給點水、給點食物。反復來幾次,這鷹啊……就算熬成了。”
斑斑眨了眨眼睛:
[貝比,你說的斑斑不懂……]
“你當然不會懂,你本來就是寵物。”
柳余摸了摸它的腦袋。
[寵物怎麽了?寵物有彩虹蟲吃!斑斑的那些鳥朋友可都羨慕斑斑呢!]
“其他人,也羨慕我。”
柳余淡淡地道。
可她不羨慕。
“我得去梅爾島一趟。”
她心想。
有份直覺告訴她,梅爾島上,有什麽東西在等著她。
不過在這之前,她得先騙過蓋亞。
當晚,柳余躺到床上時,拼命提醒自己不要睡。
可當眼皮碰在一起,一股濃重的睡意就席卷了她。
柳余閉上了眼睛。
黑黢黢的夜晚,只有一輪月亮。
華麗的宮殿,窗外樹影婆娑,月色清透,壁燈“啪的”熄了。一個美麗的人影出現在了房間。
他有銀色的曳地的長發,有美麗的面容,於黑暗裏,被溶溶的月色包裹,整個人都仿佛凝聚了這鐘靈世間的精華。
他慢悠悠地走到床邊,金色帳幔無聲地吹開,露出床上闔目而睡的金發少女。
少女睡熟了,眉頭緊緊擰著,似乎做了一個噩夢。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既不說話,也不做事。
只是看。
那迷離的綠眸映著窗外的月影,可偏偏卻沉沉一片,如深不見底的黑淵。
當第一縷陽光穿過窗戶,照進床前時,那抹白色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