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吾兄宋堯

謝景衣出來苟宅的時候,正是最熱的時候。

熱浪滾滾襲來,放眼看去,沒有幾個行人。路邊賣瓜的老農,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蒲扇,見著她騎驢經過,也沒有勁兒吆喝。

夏日的時候,人總是容易憊懶,謝景衣打了個呵欠,朝著鬼街行去。

自打趙掌櫃的帶她來了紙人鋪子,他便越來越少回去文金巷了,謝景衣想著,大約這裏的棺材板板住起來,比床榻舒服多了。

鬼街裏一個客人都沒有,鋪子裏的夥計,都趴在櫃台裏,打著盹兒,唯獨翟準坐在門口,雕著蠟燭,見到謝景衣來了,笑得眼睛變成了一道月牙兒。

“這蠟燭有什麽好雕的?”

翟準揮了揮手中的刀,“不練手,手會生。”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這小子當真是越發的猖獗,不就是會殺人麽?當誰不會是的,她謝景衣一張嘴就能殺人,連刀都不用的。

但她是人,殺人並不會讓她覺得快樂。

可翟準覺得快樂,這讓她覺得,這人就是欠揍,等被揍得多了,便知道這並不快樂了。

謝景衣揮了揮手,朝著紙人鋪子裏走去。

一進院子,就瞧見那葡萄藤下放著一個大竹床,趙掌櫃的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裏打著呼嚕。西瓜一般的大肚子,一起一伏的,肚子上的蒲扇,一抖一抖的,隨時都要掉落下來。

謝景衣圍著趙掌櫃的轉了三圈兒,從頭看到腳,也並沒有發現任何同美貌沾得上邊的東西,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就知道,一個燒餅騙來的,能是什麽好東西!

趙掌櫃的猛的睜開了眼睛,嘿嘿一笑,“謝三,這是什麽新的儀式?整得你叔我跟死了一樣!我覺得我那大侄兒,送我上山的時候,都沒有你轉棺材轉得好!”

“水缸裏頭鎮著瓜,老甜了,我給你去切。這大晌午的,你咋不擱家裏睡著,跑這裏來了?關小哥咋沒有來,好久不見她了。”

“我跟你說,甭著急,也就是你來了,我們才老有活幹,那換了以前啊,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呐!”

他說著,一個翻身,靈活的從竹床上坐了起來,拖著木屐,搖著蒲扇,朝著墻角的水缸走去。

謝景衣一言難盡的翻了個白眼兒,不死心的說道,“宋堯?”

趙掌櫃的腳步一頓,拿著扇子的手不動了,“你說什麽?”

謝景衣嘆了口氣,“我說宋堯。上頭有意啟用苟善中,苟善中拿喬,要為宋堯洗冤,方肯出山。”

“苟善中可不信宋堯。”趙掌櫃的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

謝景衣尋了那大竹床坐了下來,“不是要請我吃瓜麽?可把眼淚擦幹了,滴到瓜上,瓜都不甜了。”

趙掌櫃的嘿嘿一笑,“誰滴眼淚,誰滴眼淚了?我上一次流貓尿,還是我親爹死的時候!”

謝景衣切了一聲,“哦,看來你是對這個案子不感興趣了,那算了,我去找關小哥了。”

趙掌櫃的猛的一轉身,沖到了謝景衣身邊,眼睛鼻子都是紅紅的,卻是舔著臉笑,“爺爺,您就是我爺爺!”

謝景衣倒是沒有再調侃他,“下去說。”

趙掌櫃的神色一肅,點了點頭。

地下還是陰深深的。

趙掌櫃的握著燭台,徑直的走到了墻邊,伸手一摸,墻上的那牌位,便又轉了出來。

謝景衣定睛一看,上頭簡簡單單的只寫著兩個字,宋堯。

趙掌櫃的拿了香,點了點,插到了牌位面前,“宋堯,我帶人來看你了,這是謝三,就是我同你說過的那個好孩子。”

謝景衣也拿了香,對著牌位拜了拜,插到了香爐裏,隨後跳到了棺材蓋上,坐了下來。

“你既然見過我師……你既然見過苟夫子了,那定是知曉宋堯的事了。”

謝景衣點了點頭,“你同宋堯是怎麽回事?”

趙掌櫃難以言喻地,看向了謝景衣,“你真不是人!腦袋瓜子裏都想些什麽呢!”

“嗯,我乃九天仙女下凡塵!”謝景衣毫不客氣地接道。

“比起認識宋堯,我其實先認識的蕭呦。”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蕭呦又是哪個?”

“蕭呦是宋堯的未過門的妻子。他們兩家門當戶對,多有開親。苟夫子應該同你說過,我家中乃是豪商,做的便是筆墨紙硯還有古玩玉器之類的文雅生意。”

“我便是夜夜笙歌,天天揮金如土,八輩子都花不光那些錢。父親對我寄予厚望,請了蕭呦的父親,做我的啟蒙夫子。我一直吊兒郎當的,讀書沒有耐心,瞧上了蕭呦。”

“蕭呦性子溫順,像是一只小兔子,就是那種,你懂的吧,你一作弄她,她便面紅耳赤的,我覺得很有趣,常常逗她。有一日,宋堯來替蕭呦出頭了。”

“我見到宋堯的第一眼,就覺得我們是一輩子的摯友。果不其然,我們的確是很投契,宋堯看著穩重,其實除了念書,最想做遊俠,而我就想做一個日日躺著花錢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