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頁)

“娘子,郎君,到了。”

路安在前頭引路,領兩人至一茶樓前。

這座茶樓並不顯眼,瞧著也有些破舊。應當是將舊茶樓盤下來重新修整一番後開業的。最重要的是,這裏頭的茶著實是不好喝。分別就是新茶摻著舊茶煮出來的。

“真難喝。”蘇細嘟囔一句,剛把茶盞放下,茶樓下頭突然便傳來刀劍相撞,馬蹄踏地聲。

蘇細和顧韞章坐在茶樓二樓處唯一一張面朝長街的茶桌旁,從二樓地勢一眼便能看到對面那座院子。

街道之上突出現一群錦衣衛。“奉聖人之命,來抄家。”為首的錦衣衛千戶一腳踹開院門,然後趾高氣揚地擡手一揮,其身後下屬紛紛入這一方小院內四處翻找。

被驚擾的院中婦人領著孩子立於墻角,粗木麻衣,雙眸垂落。可即使如此,依舊掩不住那一身清貴之氣。

院子不大,片刻便已搜查完畢,有下屬前來稟告,“回稟大人,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套舊官服。”

“蠢貨,我親自去。”那錦衣衛千戶自然不信,一手推開面前的下屬,徑直闖入屋內。

半舊的屋門被一腳踹爛,千戶擡步入內,眼前落下一層薄灰。他嫌棄地擡手揮開,一擡眸,第一反應便是家徒四壁。泥地屋瓦,入眼只余滿棟舊書。角落一只木箱大開,裏面除了一套官服別無它物。

千戶皺眉,四處翻找,然後發現果真除了一套官服,別無它物。

這個千戶站在屋前,看著粗糙墻壁,破舊櫃櫥,轉身,出了屋子。

角落處,女子牽著幾個孩子,身上是洗得泛白的衣物。天氣尚涼,孩子卻連件薄襖衣都沒有,凍得面頰發紅。

那千戶靜站良久,道:“夫人,那套官服我們帶走了。”

錦衣衛來了去。街道之上恢復平靜,只余下那更多的坑坑窪窪。

“那是誰家?”蘇細看的真切,她轉頭看向顧韞章。

顧韞章只吃茶,未答,站在他身後的路安道:“是韓員外家。”

韓忠嗎?蘇細是聽說過的。此人正直如青天,嫉惡如仇,奏疏“五奸十大罪”彈劾顧服順,寧死不屈。最後卻被聖人下了獄,慘死牢中。而他家這位大娘子也是巾幗不讓須眉。

曾伏闕上書聖人,言願以自己的首級來代替韓忠受誅,不過此事最後不了了之,聽說是被顧服順扣下了。

“若是韓員外家,怎麽住在這裏?”

“韓員外一生清廉,便是這四方小院,還花了大半積蓄。”

京師府內,官員眾多。除聖人寵幸特賜宅院外,其余官員皆是自建宅第。只要在明律範圍內,便可規制宏敞,有別普通百姓。可窮得像韓員外這樣的,蘇細卻屬實沒見過。

小娘子捧著手中粗糙茶杯,神色凝重地垂眸,感覺這世間仿佛被罩上了一層巨大而細密的網。這張網密不透風,無處透亮,但凡有人企圖掙紮脫逃,或消亡,或共沉淪。無法掙脫,若想生存,只能共墮。

這就是如今的朝堂。

蘇細轉頭,看向顧韞章,她問,“你是故意帶我來這裏的?”

男人臉上露出訝異之色,“娘子在說什麽?我只是帶娘子過來吃茶而已。”

蘇細抿唇,神色疑狐的上下打量顧韞章。她心中有一個隱隱的猜測,但這個想法太瘋狂了。

一個瞎子,能幹什麽?

回去的路上,蘇細坐在馬車裏,側身貼著馬車窗戶,還在想方才的事。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韓夫人的臉,她隱隱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可她想不到自己能做什麽。

蘇細覺得自己是如此無用且無奈。

“娘子,今日的茶如何?”坐在一旁的顧韞章突然開口。

蘇細尚沉浸在方才之事中。“不好!非常不好!”小娘子秀眉蹙得緊緊,那張美艷的臉都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顧韞章摩挲著手中盲杖,緩慢開口道:“我本聽說今年出了很多新茶,才邀娘子出來品茗,卻不想竟惹了娘子不快。”

聽顧韞章還在提茶,蘇細心中怒氣更甚,有些遷怒,“那茶裏頭摻了舊茶,你沒喝出來嗎?”

話罷,馬車廂內陷入沉寂,蘇細有些後悔,她張了張嘴,正欲道歉,卻不想那邊顧韞章一臉淡然道:“哦,是嗎?”男子沉吟半刻,突然道:“報官吧。”

“什,什麽?”蘇細沒反應過來,她睜著一雙美眸,一臉呆滯。

顧韞章拿起盲杖,輕敲了敲馬車壁,“路安,去京師衙門。”

……

當京師府尹急匆匆穿戴好官服出來時,便見那位左丞家的大公子立在堂上,要告的,居然只是一間茶樓裏頭的新茶內摻了舊茶。

“令我家娘子不快了。”生得清風霽月般的郎君神色冷淡地吐出一句話。

京師府尹立時便明了,這是要討美人的歡心。畢竟府尹可是記得這位大公子的新婦,生得如何天姿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