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4頁)

“裏頭坐著一位女郎。未曾看到什麽黑衣男人。”馬車夫畢恭畢敬的回答奉承完,那隊人馬卻未走,一柄刀鞘徑直伸入車內,似乎是要將馬車簾子掀開。

馬車廂裏極安靜,只有男人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和蘇細緊張的喘息。

男人微微側頭,目光落到那道被挑開的細縫上,持著匕首的手平穩而有力。雖動作看似平和,但蘇細卻明顯感覺到他渾身陰冷起來的氣勢。

突然,養娘的聲音平地炸起,“你們這些人,在別人家門口做什麽?京師地界,聖人在上,我老婆子可不怕!”養娘的嗓門是極大的。

那柄挑著簾子的刀鞘下意識收了回去。蘇細緊張地覷一眼面前的男人。男人那雙眸子透過面具望著她,深邃如潭,就像是將她整個人都看穿了。

那群騎馬亂闖的人本就非正派人士,養娘一喊,周圍人家皆出了些動靜出來瞧看。那些人再呆不住,立刻提刀策馬而走。

確實,京師地界,可不是隨便就能亂闖的。更何況,他們幹的還是見不得光的事。

養娘朝地上啐一口,指著他們早已看不到的後腦勺子罵,“現下沒臉沒皮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天還沒大暗就敢來打家劫舍了!”那氣勢,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娘子可受了驚嚇?”養娘隔著簾子喊。

蘇細咽了咽喉嚨,看著那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攥緊指尖,只差淚兩行,硬憋著吐出兩個字,“無礙。”

男人聽到這委屈的聲兒,黑眸輕動,似乎是染上了幾分笑意。不過因為馬車廂內太暗,所以蘇細什麽都沒瞧見。只覺這抵著自個兒脖子的刀怎麽能這麽涼,這麽硬呢?

外頭又是一陣響動,似乎是養娘讓車夫幫忙將院子裏頭的大物件一道擡進馬車裏。

周圍又安靜下來。

黑衣男人側耳聽著外面漸遠去的馬蹄聲和人聲,翻手收回匕首,再瞧一眼被嚇得面色慘白的美人,突然上前一步。

蘇細屏住呼吸,整個人不可抑制的僵硬。

男人微低頭,擡手,指尖略過蘇細的裙裾,從她腳邊撿起一個東西。

那是一只娃娃,長得很醜,沒有眼睛,身上被戳了幾個小洞洞,瞧著十分可憐。

男人撿了娃娃,後退一步,看到地上的帷帽,動作輕巧地拾起,然後猛地一甩,蓋到蘇細臉上,翻身跳出馬車。

蘇細僵硬了一會兒,待回神便迅速扔掉臉上的帷帽,撩開馬車簾子,卻見外頭空蕩蕩的,哪裏還有那男人的身影。

養娘一出門,看到從馬車簾子處探出半個身子的蘇細,立刻咋呼著把人塞了回去,“我的娘子,您的帷帽呢?”

被養娘一推,蘇細身子往後一倒,腳下似乎踩中了什麽東西,跌坐在馬車裏摔了個結實。

她摸黑拾起來,借著外頭的風燈一看,居然是一截竹子。

蘇細蹙眉,伸手將竹子拿起來。

竹子細窄且短,甚至還帶著淡淡余溫。蘇細想了想,把它往自己脖子上一抵,猛地恍然。

難道方才那黑衣男人手裏拿的根本就不是匕首,而是竹子?

那邊養娘終於收拾幹凈,壯實的身板擠進馬車廂,還沒坐穩,就被蘇細抱了滿懷。

蘇細委屈道:“養娘,方才有個男人鉆進了馬車裏……”

“什麽!”養娘神色大駭。

“搶了我的娃娃!”

養娘,“……娘子,就您那不知是男是女還是狗的娃娃,誰認得那是個什麽東西?還指望賊惦記?”

蘇細:……可分明是被惦記了啊?

……

月色凝籠,一堵高墻後,停著一輛古樸的四輪馬車,身穿雜色圓領袍的小廝正牽著馬車左顧右盼。

黑衣男人翻墻而過,身形輕巧如燕,正欲進馬車,就被小廝發現了。

小廝眼前一亮,上前拱手作揖道:“郎君!”

男人身體一僵,緩慢站直身體,盯著那小廝,不言語。

小廝被盯得莫名其妙,而後恍然道:“郎君又記錯路了?”

男人繼續不言語,身體更僵。

“這京師胡同那麽多,長得都一樣,郎君記錯了也是應該……”在男人愈發深邃的目光下,小廝立刻改口,“小人真是該死,又記錯路了。郎君如此辛勞的去引開那些虎狼之徒,小人卻在這裏扯了郎君後腿,真是該罰!”

小廝請完罪,拍著馬屁股保證道:“郎君放心,老馬識途。這次保證不會再錯了!”

男人慢條斯理地擡腳,上馬車,撥開簾子的手一頓,終於開口,聲音清冽,從面具後傳來,猶如甘泉雨露,碎玉落珠,“老馬識途?既然我有了老馬,還要你作甚?”

小廝立刻面露緊張之色,“這馬瞧著似乎確是年輕了些……哎?郎君!郎君!小人還沒上馬車呢!”

黑衣男人駕著馬車,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