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眼色(第4/4頁)

慕佑顯微微一笑,得體地接了一句:“四皇弟的一片孝心,想來父皇也是知道的。”

慕佑易唏噓地嘆了口氣,沉聲道:“聞先生時常教導小弟,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父皇重病,小弟身為人子,卻無所作為,還……”

他欲言又止,最後又化成了一聲無奈的嘆息聲,“真是慚愧!幸好大皇兄你回來了,小弟也有了‘主心骨’了。”

慕佑顯心中有些復雜,離京兩年多,果然是物是人非,連那個曾經靦腆溫和的四皇弟都長大了,這般會說話了。

他面上不顯,安撫道:“四皇弟,莫要多慮,一切盡我們所能便是。”

說話間,養心殿出現在前方。

守在殿門口的兩個小內侍連忙給兩位皇子行禮:“大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

養心殿裏,除了被圈禁的二皇子與邊緣化的三皇子外,五皇子等其他幾位皇子、幾位內閣大臣以及幾個宗室親王都在,氣氛莊重肅穆。

殿內的眾人也看到了大皇子和四皇子和樂融融地一同前來,面上難掩驚訝之色。畢竟這朝堂上誰人不知如今皇後和承恩公府整天上躥下跳的,把大皇子視作眼中釘,可是兩個正主此刻看著卻是一片兄弟和樂的樣子。

唯獨端木憲一臉的驚喜。他上下打量著明顯長大了不少的外孫,心裏頗為欣慰,也頗為感慨。

“參見大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眾人先給兩位皇子行了禮,接著又是皇子與幾位宗室王爺們的見禮,花了一盞茶功夫才算寒暄完。

接著,眾人就在大太監袁直的引領下,進了寢殿。

當簾子挑起時,一股濃重的藥味與檀香味就撲鼻而來,空氣有些沉悶,就像是夏日雷雨前那種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沉悶。

寢殿中,有五六個內侍服侍在旁邊,各司其職,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太醫在時刻待命。

一下子湧進十數人讓原本還算空曠的寢殿變得擁擠起來,袁直揮手示意太醫和幾個內侍先退了出去。

慕佑顯隨慕佑易等幾個皇子走到龍榻邊。

皇帝靜靜地躺在榻上,身上蓋著一方明黃色繡五爪金龍的錦被,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臉頰瘦得凹了進去,鬢間夾著不少銀絲。

這是他的父皇!

對慕佑顯而言,這張臉既熟悉,而又那麽陌生。

這還是兩年半前他離開京城時,那個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父皇嗎?!

現在的父皇,看著是那麽虛弱,那麽無力,那麽……

此刻,慕佑顯的心情復雜得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難以形容。

這些年,他在南境看到了、也聽到了許許多多他曾經根本就想象不到的人與事……

去了南境,他才知道自己不過是養在宮中的一株嬌蘭。

京城的繁華不過是所謂盛世的假相罷了,這個大盛就像一棵被白蟻蛀空的大樹般,早就千瘡百孔了。

父皇自詡是盛世明君,宣隆盛世繁華似錦,百姓全都豐衣足食,曾經天真的他也這麽認為,可是現實在他臉上甩了一巴掌,又一巴掌,把他從虛幻的夢境中打醒,讓他看到了假相之下那殘酷的真相。

他的父皇根本就稱不上是一個好皇帝,他驕奢淫逸,畏敵怯戰,任用奸佞……父皇他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昏君。

父皇在位十八年,大盛日薄西山,從繁華一步步地走向衰敗,一步步地走到如今這岌岌可危的地步……

可偏偏,父皇是他的父親。

百善孝為先,子不言父過……

他該怎麽辦呢?!

慕佑顯闔了闔眼,眼眶艱澀,眸底翻湧著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

慕佑顯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平靜了不少,轉頭朝太醫看去,問道:“陳太醫,父皇的病情怎麽樣?”

這個問題早不知道有多少人問過,陳太醫也不知道答過多少遍,倒背如流地回道:“皇上卒中,淤血積於腦部,以致昏迷不醒,接下來就看這腦部淤血能不能自行散去……”

慕佑顯怔怔地盯著榻上的皇帝,陳太醫後面還說了什麽已經傳不到他耳中了。

須臾,他開口道:“本宮就暫留在養心殿侍疾吧。”

他本來就是以給皇帝侍疾的名義被召回來的,這麽一說也順理成章。

“皇侄,侍疾也不急在一時。”安親王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才剛回來,恐怕還不知道現在朝堂上是由岑督主掌政,你既然回來了,也該去向岑督主稟報一下南境的軍情才是。”

在場不少人聞言,神色微妙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裏隱約明白了:承恩公他們這是迫不及待地就想把大皇子拱到岑隱跟前嗎?!

端木憲更明白,眸色幽深如墨,心中暗惱:外孫才剛回來,就要如此遭人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