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龍陽(第3/5頁)

慕祐昌輾轉反側地思考了幾日後,決心當斷則斷,幹脆就不再出現在玄信的眼前。

半個多月前,在宣國公府的茶會裏,當封炎偶然提及他在葫蘆巷附近看到一個年輕僧人時,慕祐昌慌了。他心知只要玄信還在京城,就是一條有跡可循的線索……說不定有一天他和玄信的舊事就會被人查出什麽端倪來。

他越想越是寢食難安,又悄悄去普濟寺找了玄信,柔情蜜意了一番,再借口他馬上要去江南讀書,打算把人先遠遠地送走,反正玄信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沒想到……

慕祐昌眸光閃爍,目光陰沉地看著前方正與皇帝談笑風生的玄信。

他本來最喜歡玄信的聰慧通透、妙語如珠,現在看來,這也會是他最大的麻煩與困擾。

很顯然,以玄信的聰慧,聽他剛才的言下之意,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想著,慕祐昌瞳孔猛縮,一陣心驚肉跳,幾乎是坐立難安。

就在這時,前方的玄信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朝慕祐昌的方向望了過來,又是粲然一笑,那俊朗的臉龐神采飛揚。

然而,這一笑看在慕祐昌的眼裏,卻充滿了挑釁。

二人的目光穿越眾人在半空中彼此對視著,慕祐昌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再一次感到了恐懼。

現在父皇就在這裏,要是玄信說了什麽的話,那麽……

慕祐昌幾乎不敢想下去,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目光陰鷙。

下一瞬,玄信就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對著皇帝又道:“慕施主,這‘老寺蘭香’是敝寺的第一景,各位且隨小僧來,小僧帶各位去看看敝寺的第二景,‘紫竹碑海’。”

玄信再次伸手做請狀,不緊不慢地領著皇帝一行人繞過正前方的大雄寶殿,朝著西北方走去,說說笑笑,雲淡風輕。

慕祐昌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雙手握握合合,不時朝玄信的方向瞥著。

如果說,此前慕祐昌對於玄信還有一絲歉疚與憐惜的話,此刻,早就煙消雲散了,心頭只余下了滿滿的怨艾。

玄信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就該知道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為什麽還要如此糾纏不休、死纏爛打?!

以前,他還以為玄信品性高潔,是朵解語花,如今看來,他真是看錯他了!

一行人看著和樂融融,其實心思各異,很快,他們就看到前方一大片郁郁蔥蔥的紫竹林映入眼簾。

只見那紫竹的竹葉青翠欲滴,節節竹竿呈現紫黑色,翠綠與濃紫交相輝映,竹林在春風中搖曳著發出“沙沙”的聲響,朝氣蓬勃,襯得一旁那殘舊蕭索的碑林也平添了幾分雅致與生機。

“慕施主,”玄信笑著又道,“這片紫竹林乃是敝寺的住持親手所栽……”

“哦?”皇帝微微挑眉,又生出了幾分興趣。

玄信娓娓道來:“幾十年前,這大平寺曾經歷一場大火,燒毀了近半個寺,也包括碑林附近的一片竹林。這一帶曾經荒蕪了十幾年。二十年前,住持大師入寺後,因為酷愛書法,所以時常來這片碑林賞碑,每日來此,他就種下一株紫竹,五年下來,滴水成海,便種成了這片紫竹林,也成就了這‘紫竹碑海’。”

話語間,一行人就來到了碑林前,那密密麻麻的石碑高高低低,層次不齊,乍一看,一片晦暗蕭瑟,透著一種墓地般的陰森感。

不過,剛聽玄信閑話家常般說了這麽一件寺中逸事,眾人看著這片碑林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興味。

“慕施主,這塊碑就是司羲成親手所鐫刻。”玄信指著最外面一排的某一塊石碑道。

皇帝大步走到了那塊缺了一角的石碑前,那遒勁有力的碑文赫然進入眼簾。

他悠然地賞了會碑文後,又看向了玄信,眸中透著一絲打量。

他對這年輕的僧人印象不錯,瞧他言行得體,俊俏聰慧,看樣子也讀了不少書,隨口問道:“小師父,你來這寺中有多少年了?”

玄信微微一笑,又施了一個佛禮:“小僧近日雲遊到此,是以在此掛單。”

所謂“掛單”,就是遊方僧投宿寺院,暫時把衣缽掛在僧堂裏的名單下。

皇帝的臉上難掩驚訝之色,他看這僧人對這大平寺如數家珍,還以為他是這裏的知客僧,沒想到不過是在此掛單。不過,聽這僧人的口音應是京城口音……

一旁的慕祐昌唯恐玄信亂說話,一直提心吊膽地跟在皇帝的身旁,聽玄信這麽一說,面色又是一變。

“父……親。”慕祐昌硬生生地把即將脫口的“皇”字改了口,清清嗓子提議道,“這都快未時了,您還沒用膳,不如在寺裏先用點齋飯吧?”

皇帝皺了皺眉,不悅地看向了慕祐昌。他正在與玄信說話,哪怕玄信不過是一個遊方行腳僧,慕祐昌如此打斷他們說話,實在是失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