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馮道治平州(上)

被劉雁郎這麽一懟,本來因為黑土地可以耕種而興奮不已的馮道頓時冷靜下來。

是啊,他憑什麽去要求劉雁郎帶著兵士去屯田!

哪怕屯田可以就地解決糧草,可以減輕糧草轉運的壓力,甚至可以減輕負擔軍糧百姓的稅收。

可是,這和人家劉將軍無關啊!

人家劉將軍帶兵是來駐守邊關,人家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是來監視契丹動向的,人家不是來給你種地!

人家已經帶著兵冒著隨時可能來的契丹兵掉腦袋的危險在這呆著了,你居然還說你怎麽不屯地,不自給自足。

馮道你臉呢?

因為於天下有利,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提出?

憑什麽人家因為你一句“憂國憂民”就得帶著手下的兵放下武器去種地?

馮道覺得臉火辣辣的疼。

馮道突然放下筷子,起身對劉雁郎躬身謝罪道:“是道思慮不周,出言無狀,將軍之責乃是帶兵,馮道卻以屯田責之,實在甚為過之,還請將軍恕罪。”

劉雁郎正咬著雞,本以為馮道會像那些討厭的文官那樣再接再厲勸他屯田,想著如何應付過去,卻沒想到馮道反而向他道歉,登時一驚,一塊雞骨頭頓時卡在脖子裏。

“咳咳咳”劉雁郎吐出一塊雞骨頭,慌忙起身避開,“馮掾屬嚴重了,劉某不過隨口說一句,馮掾屬心系百姓,擔憂糧草轉運之難,何錯之有。”

馮道搖搖頭,“今日確實是道錯了,道之錯有二,其一,不該以憂百姓之名責將軍,今日之事若傳出,別人只會贊道高義,卻責將軍無憂民之心,可將軍之職本就只是駐守邊關,並無撫民之責,卻因道一語而白擔罪名,豈非馮道之過。其二,道未為而責之。君子雲:‘嚴於律已寬以待人’,道自己都未曾做,卻在這裏大言不慚的指責將軍,豈是君子所為。

道枉讀多年聖賢書,今日卻犯此大錯,實在愧疚難安,還望將軍給道一個改過的機會。”

劉雁郎這才站好,馮道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等馮道謝完罪,劉雁郎忙熱絡的重新邀馮道坐下,笑著說:“不瞞馮掾屬說,劉某做將軍這麽些年,還頭一次被文官道歉,剛才差點被嚇傻了。”

“錯了就該認錯道歉,若連這個都做不到,豈不是連自己都欺。”

劉雁郎拿著筷子,笑著搖搖頭,“劉某雖然讀書不多,以前也常聽人說起某某君子,但劉某卻覺得不過爾爾,今日見到掾屬,才知道是劉某膚淺了。”

“劉將軍謬贊,君子之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馮道認真的說。

劉雁郎夾了一個豆子,放在嘴裏嘎嘣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哪怕挺喜歡馮道,以後也得少和他說話,這馮掾屬說的什麽憂啊、惑啊的,他聽不啊!

這話要怎麽接?

劉雁郎只好熱情的對馮道說:“掾屬別光說話,快吃啊,要不等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著,把盛雞的盤子推到馮道面前。

馮道被這熱情的一禮讓,也忘了正在說什麽。

於是,兩人愉快的吃起飯。

飯後,馮道起身對劉雁郎告辭,劉雁郎特地起身送馮道到門外。

分別時,馮道想了想,還是問道:“不知犯人中劉將軍可有用不著的?”

“你要用?”

馮道點點頭,“將軍若是還用不必顧忌馮某。”

“其實那些犯人最近也沒啥用,夏天時一般用他們轉運糧草,今年的糧草已經都送來了,你要想用,自己去挑吧,給我留百八十個平常留著修軍營的就行了。”

馮道大喜,“多謝將軍!”

劉雁郎不在意的擺擺手,“小事一件,馮掾屬不用客氣。”

只要不讓他和他手下的兵去種地,他才不管那些犯人幹什麽呢!

馮道心滿意足的走了。

*

“這裏就是周圍最大的一片荒原?”馮道站在城外,問身邊的親衛。

“是,掾屬,城外北面雖然也有荒原,可那離山口近,萬一被契丹看到,那群人會搶的。這南面有平州城隔著,卻是更安全些。”

馮道點點頭,“你考慮的很對。”

馮道把袖子紮起來,拿起隨身帶的農具,對著地刨起來。

“掾屬,怎麽能讓您親自來,卑職來。”親衛一看馮道居然擼著袖子開始幹活,頓時傻眼了,忙去幫忙。

“有什麽不能的,我以前在家天天幹。”馮道不在意的說。

馮家雖然家境尚可,平時也雇人,可農忙時哪有次次人手充裕,所以作為家裏唯一的壯丁,馮道也經常下地幹農活。

馮道刨了一會,感覺這裏翻地的難度雖然比家裏的地難一些,但也不是難很多,心中有數,又蹲下查看了一下土質,和周圍野草的長勢,竟覺得比家裏上好的田還肥沃些,想了想,對親衛吩咐道:“你去劉將軍那把那九百人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