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劉守光賭氣下聘

天佑二年 夏 五月 麥穗初熟

景城城外官道旁的麥地裏,百姓們正頭戴鬥笠,手持鐮刀,忙著搶收今年的新麥。

突然,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有騎兵來了!”

也不知誰喊了一句。

正在割麥的百姓頓時如驚弓之鳥,慌忙丟下田裏的麥子,朝遠處四散奔逃。

很快,一個錦衣公子帶著兩個部下和一群如狼似虎的騎兵,從遠處呼嘯而至。

“籲——”

錦衣公子突然一拉韁繩。

兩側的兩個部下和後面跟著的騎兵見狀也忙拉韁繩停下。

錦衣公子不等馬完全停下,就直接跳下,提著馬鞭走到旁邊的麥田,對著麥子泄憤的抽起來。

“孽子!”

“賤婢生的畜生!”

“狗娘養的!”

“雜種!”

“庶孽!”

“你劉守文算個什麽東西,一個家妓生的庶子,居然敢在我面前擺譜!”

“當初要不是我劉守光奪了滄州,你能坐上這義昌節度使的位子,就憑你那滿嘴的假仁假義,我呸!”

……

劉守光一邊抽一邊罵,一直罵到口幹舌燥,才把馬鞭一扔,回馬旁拿起水袋,咕咚咕咚喝起來。

後面兩個部下見自家主子發泄的差不多了,這才敢上前,其中一個去撿回馬鞭,另一個忙上前小聲討好道:

“公子騎馬跑了這一路,氣可消了?小喜幫您順順氣。公子何必和那位一般見識,那位不過一庶子,如今得了使君幾分寵愛,才如此囂張,可他再怎麽囂張,也只是庶長子,而公子卻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等到使君百年後,公子坐上盧龍節度使的位子……義昌節度使再好,也不過是滄州一州之地,又怎比得上盧龍節度使,到時公子想怎樣,還不是一句話的是。”

劉守光聽了,這才氣順了些,隨及又憤然道:“父親也不知被那孽子灌了什麽迷湯,居然把義昌節度使的位子給了他,當年明明是我奪下的滄州,如今卻成了那孽子的資本。”

“當年也是眾位公子中只有那位成年,才便宜了那位罷了!”李小喜低聲說。

“可那家夥居然非但不知足,還得隴望蜀看上了父親的位子,”劉守光冷笑。

“公子何必擔憂,那位天天滿嘴仁義道德,句句不離忠孝悌義,小喜雖然讀書不多,可也知道禮法最講究‘嫡庶’二字,那位要真想要使君的位子,豈不是自打嘴巴子。”李小喜壞笑道。

劉守光想到他那庶兄素日一副道德君子的模樣,也笑道:“你說的是,我那兄長可是孝子、賢兄,怎麽會奪弟弟的位子。”

這時另一位部下也把劉守光的馬鞭撿回來了,順手還提了一個人。

劉守光接過馬鞭,有些嫌棄的皺眉:“行欽,你提個老頭回來幹什麽?”

元行欽直接把手中的老農丟在地上,“剛才給公子撿馬鞭時,看到這老頭躲在麥地裏,想著公子正為轉運糧草的事費心,這老頭一看就是地道的莊稼人,問問他,不就知道那位有沒有故意敷衍公子了。”

劉守光這次本是奉父親劉仁恭之命來滄州轉運夏稅回幽州的,可誰想到來了之後,滄州不但沒提前準備好糧食,他那大哥,義昌節度使劉守文反而借口今年麥子晚熟,收割緩慢,處處推諉扯皮,氣的劉守光當場和他大哥理論起來,卻不想那劉守文打仗不行,嘴皮子卻利索,劉守光憋了一肚子氣,這才帶著手下氣的從滄州跑了出來。

“你是滄州的百姓?”劉守光擡擡眼皮問道。

老農腿腳不好,剛才沒跑遠,才嚇得躲到麥地裏,卻不想還是被抓到了,這時已經嚇得渾身軟了,哆哆嗦嗦的說:“回……回貴人的話,老頭兒是瀛州景城人。”

“瀛州景城?”劉守光皺眉,想不到居然跑到景城來了,不過景城雖屬瀛州,卻離滄州也不遠,就接著問,“今年麥子熟的晚?”

“是……是,今年多下了一場雨,所以……所以是晚了幾日。”

“胡說!”劉守光呵斥了一聲,指著旁邊不遠處一塊很大的空地,“要是晚了,那處怎麽麥子收完了,分明是你們偷懶磨滑,故意耽誤功夫!”

老農被一嚇,立馬說道:“那是馮家的地,馮家一脈單傳,除了一個正在讀書的郎君,家中老的老弱的弱,每逢麥收都是雇人的,所以才收的快些。”

劉守光卻一鞭子抽去,“雇人?如今麥熟,誰不先緊著自家地裏,哪怕去別家幫工,也是自家收完了才去多賺些工錢,豈有放著自家地為工錢收別家地的道理,這不是因小失大麽,你這老頭是覺得本公子好欺不成?”

“貴人饒命,貴人饒命,老頭兒豈敢欺瞞貴人,大家以前確實如貴人所說,哪怕為了多賺些工錢,也先忙完自己家地裏的,畢竟還是自家的地要緊,只是那馮家大郎出的條件太過好,只要收一畝麥子,就管一天的飯,工錢還和別人一樣,大家夥就每次天不亮先去他地裏收一畝,然後再回自家地裏幹活,這樣就可省一日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