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願意

司星海走了之後,龍甜甜消停了不到三天,突然間就感覺自己家周圍老是有人在盯著,已經秋末初冬,她穿著毛衣每天定時定點地挽著系統在小巷子裏面晃一晃,在周六日小胖子放學的時候去接他,再帶著他去看朱琴韻。

這個世界瀕臨尾聲,但是龍甜甜竟然沒有上個世界那麽急迫地想要跳出世界,因為她在驗收自己前段時間辛苦努力兩個月的成果。

很多事情,在當時的時候是看不出來的,傷到骨頭的人都會知道,即便是傷疤好了,以後每逢陰天下雨,傷口總是會又痛又癢,讓人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而司星海現在就在反復重溫這樣的疼痛,他會在每天到龍甜甜規定的那個時間,無法在辦公室的座椅上多坐一分鐘,他會在吃飯的時候下意識地挑出例如蛋黃和蝦仁還有去刺的魚肉,遞給一片虛空。

他會在夜裏驚醒身邊空蕩蕩的時候毫無睡意,因為龍甜甜總是會在半夜的時候叫醒他,說聲愛他,給他親吻,得不到親吻,他即便是把自己縮回被子裏,蒙住腦袋,也會失去睡眠。

這些還都是好的,他最崩潰,最最無法忍受的,是他會在規定的時間,特定的場景和無意間冒出來的記憶時起立,這種時候,往往是最痛苦的,因為他不得到允許無法自行消除,他發現他自己甚至無法辦到自給自足。

他忍無可忍嘗試自己讓自己疼,可是他無法掌控好力度,只會更痛苦,每次除了沖冷水之外,沒有任何的辦法,而最近,他連沖冷水都不行了,腦子裏無時不刻都是龍甜甜的樣子,她帶著淡淡笑意掌控他的那種感覺,像成癮的毒一樣如影隨形。

司星海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成這樣,他甚至去看了心理醫生,但是他羞於說出和龍甜甜相處的過程,因為那會聽起來很過火,甚至獵奇。

但是他只要回憶,卻並沒有什麽不能忍受的痛苦,甚至大部分的時間是愉悅的,任何意義上的愉悅,新奇無比的愉悅,還有讓他覺得自己被深深愛著的錯覺。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在那一天找到她的時候被摧毀,司星海的高傲早就粉碎得渣都不剩,在越演越烈的焦慮當中,他病得昏昏沉沉,高燒反反復復,每天晚上麻木地躺在床上,然後睜著眼睛到天亮。

他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從來沒有人愛他,一切都是假象,是比泡沫還脆弱的東西,他們都討厭他,每天去公司要面對各種各樣的視線,巨大的壓力下,逆轉人生的背叛中,他已經無法再去相信任何人。

甚至喪失了開口和人說話的欲望,從前那些狐朋狗友在知道他們家出事之後,以齊未寒為首,有次司星海買醉的時候在酒吧遇見,直接裝著沒有看到他。

在這樣心理生理全面崩潰的情況下,司星海甚至開始自虐,因為他發現疼痛能夠暫時地讓他找到感覺,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感覺。

他的手臂內側,從腋下開始這到手腕,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傷口,一道接著一道,只有在短暫的疼痛中他才能睡上一時片刻,但是很快就會被驚醒,他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幻覺是龍甜甜還在他的身邊,還在用那樣溫柔帶著溫熱呼吸的語調說,“醒醒,我今天忘了說,我愛你啊。”

這樣的日子不到一個月,司星海不知道自己糟糕到了什麽程度,他無數次地走到過龍甜甜住的地方,甚至額頭抵著門站過很久,但是他終究沒有叫她。

他只是個替身而已,司星海現在已經充分地領會到作為一個替身是什麽樣的感覺,當時他見到他姑姑養的那個男孩之後,只覺得惡心。

但是輪到他自己的身上,他體會到了什麽叫撕心裂肺。

司星海無數次想著,她是不是在故意報復他曾經的對待,但是他找人跟著她,真的看到了她那麽幸福依賴地靠著那個男孩,連看著那個男孩的眼神都和看著他的不一樣。

這讓司星海每看一次照片,都無比確認一次,她確實就是和他玩玩,就是在玩他,可憐他,還以為,她是蔣竹雨的替身……

想到蔣竹雨,司星海有些恍惚,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想到過她了,他清早上,從住的公寓裏面出來,乘著電梯下樓的時候,看著紅色的電梯按鈕,他甚至覺得,他從來沒有愛過蔣竹雨。

原來愛一個人很忙,日夜不停,是分不出精力去想其他人的啊……

至於通過模樣相同的人去看另一個人,怎麽可能呢,司星海從前覺得很多人像蔣竹雨。

但是他入魔一樣想著龍甜甜的時候才知道,沒人能像的,她無可取代。

電梯下行到一樓,司星海在電梯裏面,看到了自己眼下嚇人的烏青,還有他消瘦的眼睛有些凹陷的輪廓,以及……他有點亂糟糟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