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盛京城開始打雷閃電,下起了瓢潑大雨。

隔天楚邢起床推開門時,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隨身伺候的小廝看到他要出門,立刻拿了把傘就跑了過來。

“楚先生,外面雨大,您怎麽出來了?”

楚邢笑了笑,回應道:“別擔心,我只是去外面看看而已。”

“那小的跟楚先生一起去,”小廝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替楚邢撐起了傘。

楚邢比較高,比小廝高了整整一個頭,小廝撐傘有些費勁,為了照顧小廝,楚邢走得並不快,還特地彎下了一點腰。

楚邢看著地上的泥土,泥土是黃褐土,大量雨水的湧入帶走了一些泥沙,地面上坑坑窪窪,很是難走,沒一會兒,楚邢那雙鞋就變得汙濁不堪,連帶著衣角也沾上了好些泥。

“楚先生,這大雨天的,外頭又有什麽好看的?”小廝很不理解。

楚邢只是嘴角含笑,沒有解釋。

兩人很快到了昨天看田的地方,田地裏的莊稼人穿著蓑衣正在疏通水流,就怕雨水淹沒了地裏未長成的莊稼。

有些農民見到楚邢,還熱心地叫他不要往前走了,前面的路更難行。

楚邢禮貌地謝過他們的好意,目光眺向下腳處的房屋,房屋雖簡陋了些,但看著並不像會出事的樣子。

他看了一會,就叫小廝繼續往前走。

後面的路確實比前面的難走一些,走著走著腳就有些陷入土裏了,小廝勸楚邢別再往前走,就此返回,楚邢沒有答應。

兩人很快到了陳鄉紳那間祖屋,屋子大門緊閉,雨水淋濕了墻頭,看著蕭條了些,倒也算一間恢弘的祖屋,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異狀。

楚邢搖了搖頭,都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麽,葉瑾寧隨意說的幾句話,他竟然有些當真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便喊小廝回去了。

路上遇見兩三莊稼人在交談昨天葉瑾寧說的話,語帶鄙夷,“昨天那姑娘還說我們這會遭遇洪水死人,雨雖然是大了一點,哪裏就能淹沒田地鬧出人命?果然是胡說八道。”

“你們聽說了嗎?昨天她跟董老板說陳鄉紳一大家子十年前死在了屋子裏頭,把董老板氣得臉都青了,你們覺得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少胡說八道,要真十年前死在屋裏了,我們村裏的人怎麽可能沒人知道?別聽她瞎說,我看那姑娘就是個瘋子。”

“說得也是,她還咒我們會出事呢,我們不也活得好好的?”

楚邢聽著,不禁莞爾,也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畢竟那姑娘說的,確實是無稽之談,荒謬得很。

第二天,雨勢依舊保持著不大不小的狀態,楚邢照舊跟小廝出去走了一圈,還是沒什麽發現。

第三天,雨勢漸小,甚至有了收尾的跡象,天色看著即將放晴。

楚邢索性也不出去了,就坐在屋裏烤火,聽著小廝轉述村裏人對葉瑾寧的冷嘲熱諷,連聲咒罵。

楚邢擡頭望天,真覺得自己魔怔了,這都過去三天了,哪裏有葉瑾寧說的那些事?

他搖了搖頭,喚了小廝去收拾行囊,準備隔天就走。

就在那天半夜,天空轟隆一聲,把楚邢和小廝從睡夢中驚醒。

小廝剛點了燈,就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慘叫聲,楚邢心下有些不好的預感,便趕緊喊了小廝去外頭看看是什麽情況,小廝披了雨蓑跑了出去,回來整個人都是懼怕的,手腳顫抖,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他神色慌張道:“不好了,楚先生,瑤河決堤了,河裏的水沖進村裏,把田給淹沒了,田腳下那五戶人家遭了秧,聽說淹死了兩個人,還有一個不知道被沖到哪裏去了。”

“什麽?”楚邢心驚,有些不敢置信,沒想到葉瑾寧說的話竟然成真了?

他心跳動得厲害,覺得自己可能真遇到了什麽高人了,這心是既激動的同時又壓著理智。

他趕忙穿好衣服,喚了小廝一道出去救人,剛出門就與村長等人撞上,村長愁眉苦臉,話都沒跟楚邢說上兩句,就急匆匆地跑去救災。

這群人一直忙到天空放晴,太陽升起。

河水已經把一切都沖沒了,又從水裏撈出了兩具屍體,有幾個婦人坐在邊上的石頭上痛哭。

沒死的都心存僥幸,甚至有些感謝他們當初沒有像那遭了災的五戶人家一樣,對葉瑾寧說的話嗤之以鼻,反而心生警惕,這才逃過一劫。

楚邢看著這幕,無奈地嘆了口氣。

遠遠的有人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喊道:“不好了,村長,不好了。”

“慌什麽慌?難道還有比發了大水更不好的事?你給我歇會再慢慢說。”

“是,”村民歇息了會,等氣順了才說道:“村長,昨天夜裏山上塌方,砸壞了陳鄉紳祖屋的一角,從裏面掉出了好幾具骸骨,那骸骨全都變白了,層層疊疊的,好不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