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虞安侯府內大雨傾盆。

喬玥驚慌失措的向他跑來,藕粉色的裙擺被風揚起,發間還沾染著細雨凝結的水珠。

季長瀾又聞到了那股花香,沒有回憶裏濃郁的血腥氣,有的只是淡雅清甜的清香。

他瞳孔微縮,在喬玥越過他衣擺的一瞬,攔住了她握著瓷片的手,同時反手將玉珍打暈在地。

一切不過是在電光火石間發生,面前的小姑娘似乎還來不及反應。

他俯下身來,對上小姑娘黑濛濛的杏眼兒。

裏面有茫然,有無措,還有幾絲不屬於她的戾氣。

長廊上燈火搖曳,她的手依舊緊握著瓷片,柔軟的指尖森白。

季長瀾羽睫微顫,將那雙手攥到了掌心裏:“沒事了,把瓷片給我,嗯?”

男人低沉的嗓音伴著霖霖雨聲傳來,手背上多了幾絲不屬於她的涼,她肩膀顫了顫,握著瓷片的手又下意識收緊了些,像是陷入泥沼的人緊握著最後一顆渺小纖弱的稻草,固執的不肯放開。

她的大腦像是停止了思考,眼前只余下一片白茫茫的霧,除了冷什麽也感覺不到。

她擡起一雙杏眼兒茫然的望著他,眼瞳漆黑,眼尾微紅。

裏面清楚的映著他的影子。

廊外雨聲入耳,季長瀾又將她的手握緊了些,輕輕摩挲著她冰冷蒼白的指尖,沉默卻又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將她從陰冷灰暗的夢魘裏拉了出來。

“侯爺?”

“嗯。”

淺淺的檀木熏香從鼻翼間傳來,喬玥的神志恢復了一絲清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杏眼兒中的神色從茫然轉為了惶恐。

她不知道自己剛才想幹嘛。只是看到玉珍拿起匕首,下意識就跑了過來,甚至來不及思考,這會兒回過神來,才一陣陣的感到後怕。

她剛才不會是想……

喬玥的指尖顫了顫,擡手就想把瓷片丟出去,卻被季長瀾穩穩接住了。

他垂眸看向小姑娘黑亮明澈的杏眼兒,忽然彎了彎唇,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輕聲問:“你該不會是想殺了玉珍?”

喬玥莫名哆嗦一下,慌忙搖了搖頭。

她肯定沒那個膽子殺人。

這個瓷片應該是慌亂中忘了丟了。

喬玥覺得自己剛才舍身沖過來一定是為了自己體內的毒。

雖說她穿越前看了很多恐怖片,膽子並不算小,但季長瀾給她下毒那天,那種詭異又陰暗的眼神確實將她嚇得不輕。之前的她甚至不敢懇求他徹底把毒給自己解了。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覺得自己剛才舍身護主的表現,已經足夠向季長瀾表明忠心了,她覺得自己現在是有這個資格開口的。

所以,在寂靜無聲的房間內,喬玥輕輕問了一句:“侯爺,奴婢剛才表現好嗎?”

季長瀾低低應了一聲,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麽,垂眸將瓷片放到一旁,修長的指尖緩緩拂過腕上的佛珠,試圖將心裏那原本不該有的占有情緒壓下去。

可喬玥根本沒意識到他情緒的細微變化,亮著一雙杏眼兒笑眯眯的開口了:“那奴婢的毒可以解了嗎?”

屋外雨絲瀝瀝,少女輕軟的嗓音在落針可聞的屋內清晰刺耳。

季長瀾忽然屈指彈了一下腕上的木珠,轉過一雙眸子靜幽幽看著她,微微彎唇道:“你覺得呢?”

他的神色一如方才那般優雅柔和,可喬玥嘴邊那句“我覺得可以”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四周又安靜下來,喬玥這會兒倒是什麽也不敢問了,而季長瀾也一反常態的沒有像前幾次那樣急著讓她出去,解下腕上的佛珠拿在手裏輕輕撥弄著,眼睫微垂讓人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氣氛變得詭異又尷尬起來,喬玥正低垂著眼睫不知該說什麽時,西房的裴嬰就領著侍衛匆匆跑了過來,看到倒在一旁的玉珍,忙單膝跪下,問道:“侯爺可受傷了?”

季長瀾淡淡道:“沒有。”

裴嬰道:“步鶴前天剛被放出來,回去後聽說靖王府的事兒大病了一場,玉珍是吏部的人,估計是奉步鶴之命動的手。”

季長瀾應了一聲,目光淡漠的看著青煙後若隱若現的玉佛。

裴嬰上前探了探玉珍的脈搏,見還有些跳動,低聲問:“侯爺可還要審?”

冷風從門外灌入,季長瀾衣擺微揚,修長的指尖輕輕拂過掌中的木珠,他微垂下眼,毫無溫度的淡淡開口:“直接殺了罷。”

“是。”

喬玥控制不住的後退一小步,季長瀾恰好轉眸看向她,微一垂眼,就看到了她掌心被瓷片劃破的痕。

淺淺一條,雖然不深,卻也滲出了不少血珠。

而面色蒼白的小姑娘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受傷了,一雙小手還攥著袖子,倒將那藕粉色的袖口都染紅了幾分。

季長瀾微眯起眼,淡色的眼眸浸染了屋內暗沉的光,忽然改口道:“把玉珍送去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