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見他這個樣子,說不害怕是假的。但這時候離開他,讓他一個人獨處,會不會不太好……雖說“七宗罪”不會對身體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對精神的折磨肯定不會亞於身體受傷,不然,怎麽會有部落用這個懲罰叛徒。

我欲言又止。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半晌,忽然開口說道:“羅莎,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

聽見這話,頭腦停轉,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凝固了:“什麽、什麽?”

藍伯特沒有說話,大拇指和食指輕摩著我的下巴。這絕不是對待情人的撫.摸,更像是撫摸一件被他全權占有的物品……仿佛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即將上桌的活牲。他是真的想吃掉我。

手心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我剛要捉住他的手,讓他冷靜冷靜。他卻突然一把推開我,撐著額頭,深吸了兩口氣,然後頭也不回地朝樓上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他也沒有告訴我,究竟最喜歡我哪裏。

想追上去,但想到他剛才失控般的眼神與手勢,又有些遲疑。還是等“貪食”過去,再跟他接觸吧。我喜歡他不假,但並不想成為他的盤中餐。

中午時分,藍伯特終於下樓。他換了一件法蘭絨睡袍,只系了一半的紐扣,黑發濕漉漉的,額前幾縷發絲一直滴落水珠。

他走到主位,拉開椅子坐下。剛才只是遠遠地看著,並不覺得這身打扮有什麽問題,近距離打量後才發現,這睡袍與他平時的穿衣風格完全不同,沿著胸膛往下看去,幾乎能看見瘦削而結實的腰腹,上面覆著堅硬的黑鱗,泛著漆暗的光澤。

我不敢再看,尷尬地轉開頭。這時,藍伯特的聲音突然響起,是淡漠疏冷的命令口吻:“去給羅莎拿件披風。”

羽毛撣子領命而去。我不明所以地望向藍伯特,城堡內的壁爐一直有添柴,室內不僅不寒冷,反而有些悶熱,完全沒必要給我添衣服。

像是察覺到我困惑的目光,他頭也不擡地說:“我記得跟你說過,‘七宗罪’包含色..欲。”

“……嗯。”

他單手攤開餐巾,鋪在膝蓋上,若無其事地說道:“哪怕沒有看你,我也能感受到你每一寸肌膚散發出來的熱氣。若是不想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最好把你美麗的五官,和牛奶般的皮膚遮起來。”分明是誇張的稱贊,他的語氣卻極其平常,仿佛在聊天氣的好壞一般,“雖然不會減輕對我的折磨,但能讓你被我注視和臆想時,覺得安全一些。”

……

他為什麽能用這麽正經淡然的表情,說這樣充滿欲.望的話……

我渾身僵硬如木頭,低低地“嗯”了一聲。剛好這時,羽毛撣子頂著鬥篷,一蹦一跳地跑到我身邊。我連忙接過披風,披在身上,鴕鳥似的埋頭用餐。但就算披上深色厚實的披風,也能察覺到他有如實質般的視線。

他一直在看我。第一次知道,原來視線可以露.骨到這種程度,哪怕身體沒有接觸,眼神沒有對碰,光是被他這麽看著,也能體會到被掠奪與被占有的糾.纏感。

用完午餐,我逃似的跑下長桌。藍伯特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回到二樓的房間。盯梢獵物般緊迫的視線總算消失了,我松了一口氣。

但很快,我就發現,這只是一個開始。

下午的時候,樓上時不時傳來重物倒塌的轟響。連藍伯特這樣擅長控制情緒的人,都難以抵抗毒藥的作用,砸東西進行發.泄,可見這個毒藥,對精神造成的傷害,絕沒有我想象得那麽簡單。

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聽不下去,打算去二樓看看是怎麽回事,又怕打擾到藍伯特。想了想,我找到座鐘。它似乎讀過很多書,是一位知識淵博的學者,不懂的事問他應該沒錯。

“巫術?有關巫術的書都被皇家焚毀了,但是,”座鐘用細長的胳膊捋了捋指針狀的胡須,“殿下的藏書樓,存放著近十萬冊藏書,有的書從放進櫃子裏起,就再沒有人翻過。你可以去翻翻看,說不定能找到未被焚毀的巫書。”

我只對一百以下的數字有概念,超過一百,在我的腦海中就是漿糊。跟在座鐘的後面,我們穿過五彩斑斕的空中花園,爬滿青苔的破敗柱廊,走進西邊的塔樓。這裏的穹頂高到讓人眩暈,地上雖然鋪著深紅色的地毯,卻早已被茂盛的荊棘與玫瑰刺穿。枯葉旋轉著飄落而下,踩上去嚓嚓作響。

座鐘用力地撞開兩扇大門,示意我拿起旁邊的燭台。灰塵撲面襲來,古老的塔樓發出沉重的嘆息。我試探地伸進去一只腳,用燭台照向周圍,什麽也沒看見,內部過於寬廣,一盞燭台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我摸索著找到其他燭台,依次點燃。

半個小時過去,藏書樓總算被燭光照亮。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我完全不知怎麽形容這一幕,書櫃不知是嵌在墻上,還是石墻本身就是書櫃,一直延伸到塔樓的頂部,最高處需要仰頭才能看見。書冊整齊地壘在書架上,猶如牛毛,一眼望去只能看到石磚般的書脊。看到這裏,我對“十萬”總算有了概念,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