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路上,不管我如何懇求,他都不予回應。

回到城堡,與我離開時相比,這裏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黑雲陰霾得幾乎化為實質,閃電時不時落下,劈中城堡宏偉的塔頂。穿過陽光明媚的玫瑰花田,氣溫驟然降到零下,風雪咆哮著翻卷,城堡的門窗和石墻都凝結著厚厚的冰霜。

看著這一切,我震驚得忘記了說話,怎麽會變成這樣……擡頭望向藍伯特,他一直看著前方,目不斜視,我只能看見他瘦削而淩厲的下顎。

走進城堡,他將我扔在壁爐旁的沙發上,找到醫藥箱,背對著我坐下,垂頭察看手臂的傷勢。一個月過去,他修長而雅致的手指變得關節粗壯,指甲鋒利呈倒鉤狀。他似乎想包紮傷口,指甲卻總是不小心勾到血肉。一來二去,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放棄包紮,仰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我躊躇了片刻,走過去,撿起傷藥和繃帶,半蹲在他的身邊。不等我的手碰到他的胳膊,他突然睜開眼,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包紮完就滾。”我打開傷藥,將白色的藥粉均勻地抹在傷口上,接著,剪下一截繃帶,輕柔地纏在他的傷口上。做完這一切,我站起來,轉身準備離開,他卻扣住我的手腕,聲音低啞沉戾:“你經常這樣勾.引男人?”

這樣的羞.辱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忍無可忍,回頭怒視他:“沒錯,我就是這麽惡毒的女人,喜歡在父親病重時勾.引男人。勸你趕緊放我離開,不然小心被我算計得傾家蕩產。”

話音落下,氣氛陷入死寂。

這麽惡語相向真沒意思。我煩躁地轉過頭,準備甩開他的手,回到之前的房間休息。他卻猛地加重了力道,用力把我拽向後方。我猝不及防,後腦勺差點磕到椅子的扶手。他一手接住我的頭,俯身過來,另一手直接穿過我的膝彎,把我抱到他的膝蓋上。

我胸口劇烈起伏,看著他平靜的面孔,只覺得莫名其妙。

“你到底要怎樣?”

他低眼看著我,眼中情緒復雜,除了令人心驚的占有欲外,似乎還有轉瞬即逝的悲傷和絕望……不知這些情緒是否我的錯覺,因為它們只停留了一瞬間,一瞬之後,只剩下濃烈的侵略欲。

“給你一個機會,”他淡淡地說,“勾.引我。”

也不知他是怎麽面不改色說出這些話的。我更加莫名其妙:“沒興趣。放開我。”

他醜陋而可怖的手指劃過我的額頭、臉頰、下巴,最後,停留在我的嘴唇上:“留下來。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

我沒想到我們之間的關系會變得如此畸形,明明一個月前還和睦相處……有那麽一刻,沉重的懊悔填滿胸腔,也許那時的我不該不告而別,可是不離開城堡,又怎麽能確定父親安然無恙。這是一道無解的題,留下是欺騙,離開還是欺騙。我忽然有些疲倦,閉上眼說道:“我不是故意要走,藍伯特。我父親摘了城堡的玫瑰,得了重病,我必須回去……”

他不帶感情地指出:“所以,你一開始就是因為你的父親而來。拯救我只是謊言。”

我艱難地擠出嗓音:“對不起。”

“那個吻呢。”

“……為了自保。”

“很好。”他漠然地點頭,重復了一遍,“很好。”

“但是後來,我真的想過怎麽樣才能拯救你。盡管你被女巫改變了外貌,但你的本質是善良的……我能感覺到。你完全不像傳說中那樣冷血殘酷。可你知道,愛上一個人沒那麽容易,不是動動嘴皮就能做到,我……”我越解釋越混亂,“如果可以,我肯定選擇愛上你,幫你破解詛咒。”

“是麽。你真善良。”

我大概又說錯話了,正想多說幾句補救一下,他卻一把推開我,起身走向樓梯:“感謝你的坦誠,讓我明白自己多麽自作多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站住腳步,沒有回頭:“是麽。那我問你,你喜歡我麽?”

我頓時愣住。

這一個月來,無論我怎樣壓抑內心的情感,他的面容,他的聲音,他的體溫,甚至他頸間手腕的氣味,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裏。這種不能控制的情感……算喜歡麽?

我猶豫了兩秒鐘。他點點頭,停頓一會兒,又搖搖頭:“算了,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等……”

聲音還未從喉嚨裏發出,他已頭也不回地走上樓梯,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我站在空曠的大廳,有些不知所措。

毫無疑問,我對他是有好感的。他是人類的時候,矜貴而富有涵養,身上有種我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王室氣質,只要是女人,都無法抵抗這麽優秀的男人。那麽……他是野獸的時候呢?

可能因為詛咒的關系,被獸化的他行事粗暴,講話直白,絲毫不考慮他人的感受。但我竟不再像當初那樣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