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一更】

陸寒說了不去禦書房批折子,竟就真的除了上朝和極其必要的議政,其他時辰就再也沒去過禦書房,沒見過顧之澄。

他私以為,若是不見,便可不念。

可這一日日的過去,他卻發現,仿佛倒是越發的想了。

十日一朝的朝會,能見到顧之澄,仿佛成了他其他九日的念想所在。

偶爾有了要去禦書房議政啟奏的差事,他一顆心更似在火上烈油之中烹烤似的,是又想又痛。

想是因為想見到顧之澄。

仿佛每回見顧之澄,他的心底都能漫上些隱秘的歡喜,可是那歡喜只要被他察覺,就會被他無情掐滅。

而痛,亦是因為見到顧之澄。

痛他倆為何同為男子,痛他自個兒為何失心瘋似的,對了小東西有了心意......

不僅是男子,而且還是與他對立的皇帝。

這又怎麽可能可以。

這是天底下,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陸寒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心思一天天這樣的濃下去。

所以即便無比煎熬的想去禦書房,他也是能推的就推了。

不能推的,便攢到一塊兒再去禦書房。

且去了禦書房,也不擡頭看顧之澄,只是垂著眸。

即便聽到那清潤明朗的少年音亦會忍不住心顫,他也一直憋著一腔滾燙的情意,絕不容許自己擡頭看顧之澄一眼。

如此這般,到了冬日漸深的時候。

澄都又下了第一場雪,將朱墻紅瓦都染得雪色皎皎,一片素白。

陸寒站在廊下,負手望著庭院裏的松柏,眸色深深映著青色蒼茫之上的積雪。

今日,是顧之澄的生辰。

“阿五。”陸寒出聲,喚了如今跟在他身邊的暗衛過來。

阿五與之前的阿四亦是一模一樣的打扮,同樣冷絕的神色表情。

除了這張臉有些許的不同,其他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或許說,從暗莊裏出來的暗衛,都是如此這般。

“你去讓阿九看看,今日宮裏可有什麽動靜?”陸寒壓著眼底翻湧著的情緒,嗓音繃得有些緊。

阿九是他手底下輕功最好的暗衛,也是腳程最快的。

若他急於想知道什麽消息,都是遣阿九去,總能很快回來。

......

今日是顧之澄十五的生辰。

陸寒長久不來宮中,她又能與阿桐一塊過生辰,實在是歡喜得很。

正是午後,外頭落了許久的簌簌大雪總算停了,聽說庭院裏積滿了腳踝深的雪。

顧之澄連午後小憩也沒了心情,只盼著能出去踏雪賞玩一番。

阿桐知道顧之澄的身子一向弱,只好婉聲勸她,“陛下,這雪剛停,外頭還未灑掃幹凈,您還是晚些再出去,免得臟了鞋襪吧?”

“阿桐你是最懂我的。”顧之澄抿了抿唇,撇嘴道,“你可玩過雪?這雪呀,可是要剛積未化的時候去賞玩,是最最好的。”

顧之澄說起玩雪,驀然想起了陸寒。

每年她生辰的這個時候,總要落些雪。

而自從她十歲那年陸寒帶她賞過雪之後,他便在她每年的時辰,都會帶她去雪地裏堆一個雪兔子。

當然,是陸寒堆,她在旁邊看。

她身子虛弱,若是碰了雪,很容易生病。

記得有一年,她趁陸寒不注意,悄悄用手把他堆的雪兔子一只耳朵不小心揪了下來。

只不過碰了那些沁骨冰涼的雪片刻而已,那絲絲沁骨寒意就從她手心蔓延到了血肉之中,第二日便發了高燒,三日才退下,又纏綿病榻半個月。

且那一回陸寒還生了許久的氣,有整整數十日對她的態度都是冷冷的。

她倒也覺得陸寒小氣,不過是不小心將他辛辛苦苦堆的雪兔子揪了只耳朵下來,就能生這般久的氣。

不過自那以後,她是再也不敢不聽陸寒的話,胡亂去碰雪了。

“陛下?”阿桐輕聲喚著,將顧之澄的思緒拉回來,“在想什麽?你覺得我的建議可好?”

顧之澄含糊地“唔”了一聲,不願讓阿桐知道她此時竟然在回憶與陸寒堆雪兔子的場景,只是敷衍道:“不過是想起了些無關緊要的人與事......無妨,就都聽你的吧。”

等下午批些折子,再出去賞雪。

不如就等黃昏的時候去那霞安閣,將雪景與日落同賞,想必是極美的。

說起來,陸寒這人似乎總有些毛病在身上。

顧之澄又想起之前幾回,陸寒總是莫名其妙非要喊她去霞安閣看夕陽。

美則美矣,但總有些心驚膽戰的,不知道陸寒抽錯了哪門子的風。

不知為何,今日顧之澄總是有些容易想起陸寒來。

許是因為往年的生辰陸寒都在她身邊,但今日他不在,卻顯得有些突兀了。

不過只是想起他,而不是想他。

顧之澄恨不得日日見不著陸寒,這才年年歲歲心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