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改嫁(第2/3頁)

慕明棠一邊清點一邊驚心,謝玄辰到底抄了幾個皇帝的家啊。

慕明棠先從昨日的賞賜入手,大致分類,絲帛這些易腐壞的要另外存放,禦賜的金銀器都得一筆一劃寫清楚,瓷器、玉器易碎,也要單獨存放。慕明棠腦子裏想著如何分配庫房空間,結果細枝末節越想越多,不得不換了一張紙,專門記備忘之事。

慕明棠的出身雖然被蔣明薇這些官家千金看不起,但是商戶地位低歸低,家裏並不缺錢。慕父從小就給慕明棠請了夫子教導,慕明棠通文識字,四書五經、詩經楚辭也都念過,但是讓她寫詩作賦,那就不行了。

畢竟慕父當初給慕明棠請夫子是為了讓她識字,闔家上下沒一個指望她成為才女。就連慕明棠自己,也壓根沒想過她會連著跨越好幾層,步入官宦階級,甚至成了王妃。

這就是人生際遇的奇妙之處,誰都不能預料未來會遇到什麽,只能盡力讓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要虛度。

慕明棠攤子越攤越大,紙張賬本擺了一桌子。她吃飯的時候,都在琢磨花名冊怎麽整理。

下午,慕明棠不光自己忙,還支使著丫鬟團團轉。她不停地叫丫鬟過來,既要詢問情況,又要登記經手的人。謝玄辰在余暉中醒來,醒來時,西窗灑滿陽光。此刻日頭近晚,陽光不再像中午那樣咄咄逼人,而是帶著橘色,透過窗格,一縷一縷照映在屋中,仿佛給一切蒙了一層碎金。

謝玄辰慢慢支起身,透過屏風,慕明棠正坐在羅漢床上。她一手倚著憑欄,另一手握著賬本,長裙逶迤及地,宛如插在金瓶中的白玉蘭。

羅漢床旁邊候著一個丫鬟,慕明棠似乎正在問話,她問一句丫鬟答一句,慕明棠時不時在冊子上勾兩筆。她詢問得太認真了,以致於都沒有發現,謝玄辰已經醒了。

謝玄辰沒有發出聲音,依然靜靜地坐在床上,靜默地注視著屏風外的慕明棠。

謝玄辰發現慕明棠做什麽都很認真,吃飯很認真,連問話,也這樣認真。看那架勢,仿佛他們會在這裏居住很久,仿佛他們有一個長遠的、光明的未來,以致於她必須要整頓好人手,為了一本賬冊,都耗費這麽多力氣。

謝玄辰突如其來感到愧疚。她太認真了,時常讓謝玄辰覺得難以招架。皇帝對他大加封賞,謝玄濟敢當著他的面說兄終弟及,太醫甚至都懶得給他診脈。所有人都覺得他活不長,甚至活不過今年冬天,唯獨慕明棠,固執地籌劃未來的事,固執地為他尋醫問藥。

慕明棠廢了許多口舌,終於把來龍去脈問清楚了。她說的口幹舌燥,打發小丫鬟離開後,轉身去桌幾上倒茶水。

這樣轉身,慕明棠終於看到謝玄辰已經醒來。她吃了一驚,連忙扔下紙筆,快步朝屏風後走來:“你怎麽醒了?你醒來都不說一聲,我竟然現在才發現。”

慕明棠從桌子上倒了杯溫水,用手指試著溫度差不多了,才遞給謝玄辰。但是這次謝玄辰接過後卻沒動,而是問:“你剛才在做什麽?”

“哦,我在詢問清心堂的擺設都有誰經過手,王府許久沒人管,突然撥來這麽多人,做什麽都沒有法度。東西一人經一人的手,沒過多久,就缺三少兩,徹底找不到了。已經發生的事沒有辦法,我先把現在有的東西登記好,最後過了誰的手也登記好,若是再丟了,我可不當這個冤大頭。”

原來在登記造冊,這可不是一件輕松的活,要耗費人力心力不知凡幾。謝玄辰手裏握著杯子,久久沒有喝水的意思:“這些事想想就麻煩,不僅耗時耗力,和下面人打交道也極為吃力不討好。反正王府又沒人敢短你的吃穿,你只需享受著就好了,何必費這些心力?”

“這怎麽能行。”慕明棠聽到後非常嚴肅,教育謝玄辰道,“你這可不是長久持家之道,活得快樂容易,活得清醒最難了。越不想費心,下面人越會蒙騙你,長此以往,家底不都得被虧空了?正是要從一開始就把規矩立起來,他們明白了好壞,就不敢過界了。”

謝玄辰聽到這些話更沉默了,她真的很認真地在籌備他們未來的生活,能想都不想地說出,長此以往。

謝玄辰停了一會,開口道:“若沒有以後呢?”

慕明棠臉上的表情怔了一下,她擡起眼睛看謝玄辰,謝玄辰神情平淡,仿佛說的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怎麽會沒有以後呢?”慕明棠站起身,放下帷幔,將有些晃眼的陽光攔在外面。陽光透過紗帳,變得影影綽綽,連她的身影也變得模糊起來:“你的病從來不在太醫,而是在你自己。若是你想,無論他們怎麽說,你都可以堅持下來。”

謝玄辰向後靠在床架上,手裏緩慢地摩挲著茶盞:“小姑娘,生活並不是父母夫子鼓勵你進學,生病了,也並不是堅持堅持就能好的。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一次次鼓起希望卻又絕望是什麽感覺。”